“北方？”沈湛低眉沉思片刻，确定道：“京城。”

从云岚大师那里得了一句吉言又得了苏九娘或者说冯盈盈的去向，他也就平静下来，云岚大师已经准备动身去京城交流佛法，他便明白大师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妖孽搅弄风云，于此他便沉下心，将精力心神都放进读书上。

若他记得不错，顺安七年，也就是明年陛下会借生辰之由开恩科，自己可以不必再等三年，直接参加乡试。

他重来一世并不是因复仇，而是为了自己的妻儿家人、心中抱负，报仇不过是这一路顺手的事情，何必为此耿耿于怀，毕竟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况且京城那地界虎踞龙盘，苏九娘若真了不得的本事，前世也不必来祸害他这个三品京官，也不必用些妇人手段害他的妻儿父母，这类妖邪之事先让云岚大师对付，他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争取在明年乡试取得好成绩。

或许因为今生的日子过得太平和，或许因为小妻子的善良达观的态度影响了他，他身上刚回来的那股子阴暗的心思，渐渐被驱散，越来越享受这一世的日子，只当从前那些是噩梦一场罢了。

“望江茶楼？”吃午饭的时候，沈湛将晚上的安排说了，孟青青遗憾道：“啊，我还准备参加集子，卖巧果呢。”说着指了指一大篓子各种样式的素果子。

沈湛看了一眼，笑道：“那我陪夫人卖完之后再去和他们会和。”

“真的啊？”孟青青惊喜，“相公你也太好了吧，不过这样会不会失礼？”

“没事，左不过他们人多也不缺我一个，而且，烁之就想看青萝姑娘一舞，我在不在无所谓。”沈湛笑着伸手擦了她嘴角粘的一颗饭米粒。

“青萝姐姐又要跳舞啦”孟青青眼睛一亮，复而又感慨道：“她也不容易，不红的时候没有生意，太红了又被老鸨压着赚钱。”

“都是她的活法，你个小丫头操心自己都不及，还操心旁人。”沈湛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你要是有那个闲心思，不妨想一想你家相公。”

“想你想你，哪一日没想你呢。”孟青青笑道。

沈湛觉得她态度敷衍不满意，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侧脸，孟青青左右看看，见没人在这边，凑过去“吧唧”就是一口。

心想，亲亲亲，亲你一脸糖醋排骨。

沈湛尚且不知道小妻子心中腹诽呢，就着娘子的香吻，将碗里的白米饭扒嘴里吃干净。

饭后，两人也没什么事，孟青青给沈湛重新量了量身子，准备做秋装，惊讶道：“相公，你又长高了？不过这腰线又窄了几分，瘦了，晚上我用山参给你炖个鸡汤，好好补一补。”

“我瞧着你的脸色倒是不太好，可是病了？”沈湛摸了摸孟青青的小脸，觉得娘子里平日红晕晕的小脸有些蜡黄，气色特别差。本来还不觉得，被这样一提，沈湛就越觉得不对，“我去请个大夫回来瞧瞧，你这脸色太差了。”

“哎哎哎，请什么请，我自己就是大夫呢，没事不要紧。”孟青青将人拦住，笑道：“估摸着最近天气变凉，有些着凉的缘故，不碍事的。怎么说，今日都是乞巧节，不是说还有什么花神吗，别请大夫，万一冲撞了。”

“什么花神不花神的，都没有你身体重要。”沈湛不同意，又道：“医者不自医，你平日精明得很，但到了自个儿身上却马虎的很。”

孟青青一笑，道：“其实我也不信这些，不过好歹是过节，还是要忌讳一点，老人家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等过了今日，明日若还不大好，再请个大夫看。”

见孟青青坚持，沈湛也无奈，只叮嘱明日一定要请个大夫看。

孟青青下午本来准备给沈湛做做秋装，虽然她现在也不缺买件衣服的钱，不过针线活这种事，做着做着还挺有趣味的，孟青青还挺愿意给沈湛做衣服穿。

不过沈湛见她身体不太好，不让她累着，抱着人睡了个午觉。醒来两人对着书案，他弹琴，让孟青青练大字。

练了小半年的孟青青的字也进步了许多，勉强能入目了，记个账写个家书什么的也能凑合。

不过沈湛读的那些四书五经，除了《诗经》还能读读，旁的她看两眼就犯困，沈湛笑她是个“顽石”。

孟青青自己倒是得意，她都会写毛笔字了，简直把她厉害坏了。

晚间吃了点简单的便饭，孟青青看着沈湛灌了碗鸡汤，两人这才坐了马车往琴江那边走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乞巧节虽说是女儿家的节日，但是江州大街小巷却热闹得很，尤其是繁华的琴江沿岸。灯火环江，人声鼎沸，琴江之上十几只画舫停泊，皆是灯火通明，最中间的最大的那只是知州大人与民同乐，宴请诸多官员及夫人小姐坐席，又请了如今名声正盛的青萝姑娘一舞，另有一些戏班子、乐妓一类，热闹的不像话。

江面上乐曲欢笑之声袅袅，江岸上也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街巷车水马龙，难得一见的是不少带着面纱的姑娘都穿梭其中，这可是姑娘们难得光明正大出门的日子。

半夏所说的集子，是专门辟出来的一处长街，两边摆着摊位全是卖女儿家做的小物，或是“巧果”，或是络子手帕香囊，做买卖的也都是姑娘，或是平民女子，或是大户人家丫鬟，吆喝起来的声音如百灵鸟清啼，带着江南吴语的软甜，远远的听见瞧见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望江茶楼是江州有名的茶楼，茶楼建在琴江以东，坐在二楼可将琴江风景尽收眼底。这也是众位学子定了这里的缘由，既风雅又能赏景。

不过今夜的望江茶楼的位子也颇是紧俏，好在这里头又是知州家公子，又是苏家少爷、叶家少爷的，这位子不给谁也不能不给这三。

沈湛陪着孟青青来到集子，从马车上搬了一个小桌，一只凳子，然后将各式各样的巧果摆上，就可以了。

沈湛让麦冬去望江茶楼说一声，他会晚些到，自己陪着孟青青卖东西。

孟青青的巧果模样做得精巧好看，味道也不错，还真有不少人来买。而且别人都是女儿家卖东西，她这里竟然有郎君陪着，而且两人姿态亲密，看着夫妻关系就不错。

孟青青索性将两人当卖点，吆喝吃了她的果子，就能像她们一样夫妻和顺，恩爱白头，引得不少夫妻前来购买。

不一会儿就卖光了，孟青青本是准备凑热闹的，没想到还卖了几两银子。从收钱的罐子里抓了一大把铜钱给半夏，让报信回来的麦冬带着半夏去玩儿，别拘着了。

半夏欢喜的应了，跟着哥哥钻进了人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