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李绮娘从隔壁进来,钱王氏连忙问道:“请问这位就是李娘子吧?”
李绮娘一怔,见钱王氏中人之姿,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嘴角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是那种让人看着舒服的喜兴长相。
李绮娘微笑颔首,钱王氏便抢在颜雪怀给她介绍之前,给李绮娘见礼,又自我介绍一番。
李绮娘有些诧异,与钱王氏客套了几句,钱王氏拿出一只黄花梨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七个人的京城户籍。
李绮娘在京城虽然有酒楼,可她和女儿原本的户籍并不在京城,而是和颜家人在县城里。
至于温绣等人的户籍,就更不在这里了。
大魏没有户籍迁移之说,要么投靠,要么置产,否则不允许百姓窜来窜去,小地方倒还好说,京城管理极严,甚至比迁都以前更加严格。李绮娘原本也正准备忙过两天,便去京府衙门办落户,她有了户籍,颜雪怀和小满也就有了,之后才能给温绣等人写投靠文书。
大魏的投靠文书只针对良家子,分为亲属与雇佣两种。
投靠文书很是繁琐,要有里正做担保,否则一旦发现某人是逃奴或者带罪的身份,担保人也要跟着一起受刑。
因此,除非是关系很好,否则没有哪个里正,愿意给像大牛大壮这样的青壮年做担保,谁知道这人是干嘛的。
李绮娘已经准备多花点银子送礼了,万万没想到,钱王氏竟把七人的户籍全都给送过来了。
钱王氏说道:“早在半个月前,七爷就写信过来了,想来李娘子和颜姑娘刚到京城,一时忙不过来,七爷便让我那当家的把几位的户籍先办下来了,李娘子和颜姑娘看看可有需要变动的,若是有,让我那当家的再去做变更。”
颜雪怀打开一看,见上面的住址写的是青萍巷的。她们前几天才住进来,户籍上的地址便已经写上去了,钱王氏之所以今天才送过来,想来就是在等着确定她们的住址。
对于李绮娘而言,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了。
李绮娘谢了又谢,钱王氏笑着说道:“我们就是跑腿的,这都是我家七爷的安排。”
送走钱王氏,李绮娘把几人全都叫过来,说了户籍的事,大家都很高兴,不住嘴地称赞柴晏,温绣说道:“我听来干活的泥瓦匠说,如今京城的户籍可难办了,真没想到,晏公子在京城也有熟人,连户籍都能办下来。”
颜雪怀......原来你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柴晏的身份啊,我还以为所有人都知道了呢。
其实温绣等人也猜到晏公子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可是她们所谓的不一般,也就是某个做官人家的公子而已,对于寻常人来说,除非这人有妄想症,否则谁也不会动不动就往皇子身上想。
李绮娘把小满叫到身边,指着户籍上“李满”两个字:“娘没想到户籍已经办下来了,因此也没有和你商量,若是你想改回姓高,娘明天便去衙门做变更。”
小满看着自己的名字,眼睛里亮闪闪的:“不用变更,我就叫李满,李满很好听,我很喜欢。”
他原本也不姓高,只因生母是高太妃,他才告诉李绮娘自己姓高的,至于小满这个名字,这是他给自己取的。
那个时候,他觉得只要每天都能吃饱肚子,便心满意足了。
他之所以会找上李绮娘,就是因为阿莺告诉他,李绮娘是开食铺的,跟着她不会饿肚子。
所以当时李绮娘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便说自己叫小满。
能吃饱,不挨饿,便是他的小小满足。
可是现在,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他有娘,有姐姐,所有人对他都很友善,他想高太妃在天上,一定会高兴。
李绮娘爱怜地摸着他的小脑袋:“没事,若是你长大以后想要改回姓高,到时再改也不迟。”
李绮娘的想法非常简单,小满虽然父兄早亡,家里只有继母,但他毕竟是高氏子孙,小时候不在乎这些,说不定长大以后就会改变想法。
小满使劲摇头:“不改,我就姓李,长大以后也姓李。”
姓柴的有那么多人,又不缺他这一个,他干嘛非要姓柴不可?
转眼又过了几天,珍珠从外面回来,告诉颜雪怀:“皇上把隆安郡王的幼孙过继给大行皇帝为嗣子,封为宁王。”
颜雪怀下意识地看了小满一眼,见小满正竖着两只小耳朵在偷听,她便问道:“隆安郡王的孙儿,几岁?另外这个隆安郡王是哪家的?”
珍珠解释:“隆安郡王的祖父是太祖皇帝的兄弟,太祖立朝时他早已去世多年,太祖追封他为梁王,由隆安郡王的父亲袭爵,到了隆安郡王时由亲王递减为郡王,隆安郡王算是福王的堂弟,此次过继的是他的嫡孙,排行第十一,皇上给改了名字,叫柴承,今年只有四岁。”
颜雪怀又去看小满,小满正好也看过来,四目相对,颜雪怀冲他眨眨眼睛,听到了吗?你儿子已经四岁了,只比你小六岁。
“这位宁王只有四岁,那他住在哪里,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吗?”颜雪怀很是好奇。
珍珠也不清楚,他道:“按理说是应该有自己的王府,说不定还会去就藩,不过他还这么小,即使有了王府,恐怕也要和家里人一起住吧。”
说完宁王的事,珍珠便喜形于色起来:“七爷的府第已经收拾好了,等七爷回来就能住进去了。”
颜雪怀直到此时,才意识到柴晏若是没有自己的府第,那他就要住进皇宫里的现实。
她也直到这一刻,才真真正正意识到柴晏是皇子。
“他的府第在哪儿?”颜雪怀问道。
“在东华巷,离皇宫不远,与三爷的东胜巷离得很近,您不知道,七爷和三爷的关系最好,每次七爷闯了祸,都是三爷给他善后。”珍珠说完,又有点后悔,他这样说,颜姑娘会不会误认为七爷是个敢做不恨当的人呢。
果然,颜雪怀问道:“柴晏经常闯祸吗?”
珍珠用力摇头:“没有,七爷自从入了行伍,就很少闯祸了,您看这次在平城,七爷把事情办得多好啊,我听说万岁爷很满意呢。”
说到平城,珍珠一拍脑袋:“对了对了,福王的孙子,这次也跟着太子和七爷一起来京城了,估摸着再过十几天就能到了。”
颜雪怀怔了怔,福王的孙子?她没见过,但是听人说过,福王的孙子长得和福王一样,是个白胖子。
“人质?”她问道。
珍珠吓了一跳,少东家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小的不懂这些正事,不过十有八、九就是少东家猜的这样。”
珍珠又想起一件事,道:“听说京城里的那些读书人,写了很多诗文,讽刺福王爷,还有御史上书,说福王爷不忠不慈,不配为王。”
颜雪怀轻扬眉脚:“就是他闯宫的那件事?”
“对啊,虽说福王爷闯宫才揭穿了假皇帝的事,可这事好说不好听,毕竟他老人家闯宫在先,明明那个时候,太皇太后就在白鹿山,福王爷若是求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再去闯宫,那才是忠勇,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自己带着家将们过去了,还和羽林军打起来,小皇帝又死了,这事,是吧,谁能说清,少东家您说对吧,也不怪那些读书人会骂他。”
颜雪怀冷哼:“囚禁定国公这件事,我就不信只是柴姝一人所为,觉明庵紧邻小觉寺,若是没有福王默许,柴姝恐怕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珍珠一拍大腿:“七爷也是这么说的,七爷说这就是福王的主意,若是以后被问责,福王大可推到柴姝身上,只说自己管教不严便行了,何况柴姝身为郡主,又是死了丈夫的,按情按理,都已经不是他能管教的了。”
无论是那位四岁的小宁王,还是福王孙子的事,对于颜雪怀而言,这都是外人的事,与她没有关系,因此,在让小满知道他有了儿子之后,颜雪怀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次日,李绮娘要去定国公府,她要带着颜雪怀一起去,颜雪怀不想去,最终李绮娘是带着小满和珍珠去的。
见他们走了,颜雪怀翻个白眼,她就不信了,她家的酒楼都没有毁于战乱,堂堂定国公府会让人给拆了?
齐慰该不会是对她娘有想法吧?
偏偏李绮娘对齐慰信任得不能再信任,颜雪怀觉得,如果她说齐慰没安好心,李绮娘说不定会罚她去洗碗。
不过,好在齐慰不在京城,李绮娘想去国公府看看,那就去吧,有珍珠跟着,难道还怕国公府里藏着大灰狼吗?
国公府里没有藏着大灰狼,但却住着一堆老家伙。
这些年齐慰很少回去,偌大的国公府,便成了这些老仆们养老的地方。
老仆们大多都是曾经跟随齐慰的父亲老定国公上过战场的,有的没有家人无处可去,有的儿孙满堂却不愿意和老伙计们分开,齐慰索性让他们住在国公府里。
李绮娘从国公府回来以后,念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做了适合老年人吃的点心,打发大牛送了过去。
又过了两天,酒楼拾掇得差不多了,李绮娘松了口气,便又带上小满和珍珠去了国公府,这一次,她带回两大篮子新鲜蔬菜,原来那些老伙计们闲来无事,在国公府里种了很多菜。
颜雪怀看着那些菜,问道:“娘啊,您以后还是别去了,那些老人家种菜很辛苦的。”
李绮娘想了想,道;“嗯,那我下次做些能存放的吃食送过去。”
颜雪怀有些无奈,她想起那把被李绮娘当成宝贝一样的菜刀了,还记得李绮娘把菜刀拿回来的那天,差一点就要抱着菜刀睡觉了。
开过光的菜刀......
颜雪怀觉得,再这样下去,李绮娘不会被小满抢走,也要被齐慰夺走了。
李绮娘花了十两银子,找了京城里有名的铁板神算看了日子,下个月初六便是李食记开业的黄道吉日。
现在跟离初六还有十来天,李绮娘便想趁着现在不忙去给小满找学堂。
没想到,前几天来过的钱王氏又登门了。
“姑娘刚回京城,不知可否听说了禁酒令?”寒暄几句之后,钱王氏便纳入正题。
颜雪怀一怔,禁酒令?不让喝酒?来酒楼的客人只能喝茶喝白开水?
珍珠忙道:“少东家,小的也是刚刚知道禁酒令的事,因为迁都的原因,从京城到平城,这一带很多地方的百姓要么逃难,要么被匪患滋扰,民不聊生,流离失所,耕地更是十亩九荒。江淮一带又遇灾情,这两年的收成都不好。万岁爷虽然下令免了三年赋税,可也难以缓解缺粮之危。而酿酒是很费粮食的,因此,现在那些读书人们纷纷上书,请朝廷颁布禁酒令,仿照宋代的做法,禁止民间私人酿酒,商家更不能随意贩卖。”
平城的李食记虽然只是食肆,和酒楼无法相比,客人们也只是小酌几杯,可即使仅是小酌,李食记每个月的酒水利润,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就连李绮娘,也没把酒水的事放在心上。以她的经验,酒楼开起来,便会有酒坊找上门来,主动送酒过来代卖,卖得好当然更好,卖得不好,到时让酒坊把余下的酒再拉回去,酒楼是不会在酒水上面压钱的。
可是听珍珠说的这个劳什子的禁酒令,开酒坊的岂非要关门了?
颜雪怀看看珍珠,又看看钱王氏,道:“嫂子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禁酒令的事?”
颜雪怀内心深处认为,这所谓的禁酒令一定会颁布,只是早晚的问题。
钱王氏还是那副喜兴模样:“姑娘果真是通透,颜雪怀看看珍珠,又看看钱王氏,道:“嫂子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禁酒令的事?”
颜雪怀内心深处认为,这所谓的禁酒令一定会颁布,只是早晚的问题。
钱王氏还是那副喜兴模样:“姑娘果真是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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