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怀回到客栈,拿了李绮娘这两天列出的单子,便下楼去找胡掌柜。
“胡叔,您人面广,能不能帮我们看看,这些物事要到哪里买?”
胡掌柜接过单子,咦了一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开食肆吗?前天说的铺子定下来了?”
颜雪怀满脸是笑:“已经租下来了,契书都签了,等到开业了,您一定要去尝尝。”
自从李绮娘和颜雪怀住进来,胡掌柜没少吃颜雪怀送来的吃食,他现在再吃厨房给他单开的小灶都觉得没有胃口。
听到颜雪怀这么说,胡掌柜下意识地舔舔嘴唇,笑着说道:“那是一定的。”
这一次,胡掌柜再看那份清单,就更加仔细了。
“这些桌椅板凳没有必要买新的,现打也来不及,你不如到老崔那里去看看,他是收旧家具的,手下有专做修补的,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锅碗瓢盆,去灯市街后面的那条小巷子,那巷子没有名字,里面第三家,你找孙胜,别看他那地方隐蔽,大半个平城的客栈和酒楼,都是从他那里拿货。你想要什么样的,无论贵的还是便宜的,他都能给你弄来。
至于米面粮油,这个你不用急,等到铺子支起来,我让人去找你,都是常年给我们客栈送货的老相识了。”
所以说各行有各行的路子,初来乍到没关系,关键是要找对人,找对路子。
颜雪怀千恩万谢,次日一早便端了一盆泡凤爪给胡掌柜下酒。
胡掌柜尝了一口,已经入味了,一看就是昨天就做好的。
李绮娘跟着颜雪怀来到会昌街,走进铺子,看到一拉溜的大酱缸,李绮娘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娘会做酱,也会腌菜,就是这缸有点太多了。”
当然多啊,这里以前就是开酱铺的。
铺子后面有个小院,小院里还有以前晒酱块的痕迹。
李绮娘看到这院子就喜欢上了,这里比比,那里看看,颜雪怀指着院子里的两间屋子,说道:“娘,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吧。”
那屋子里以前住的是王家的那位老姑太太。
老姑太太死在后院里,若是别人肯定会觉得不吉利,或者还会害怕。
可颜雪怀却没有当回事,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的避讳。
不过,李绮娘也不在乎,这倒令颜雪怀有些吃惊。
欧阳惠和王氏全都不是勤快人,好好的地方让他们弄得很脏,颜雪怀留下李绮娘在铺子里打扫,她按照胡掌柜的指引去找了老崔。
走进老崔的作坊,颜雪怀吃了一惊,她原本还以为收旧家具和收破烂差不多,却没想到老崔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仅是正在干活的工匠就有十几个,这还没有算上打杂的小学徒们。
老崔身材高大,胡子拉茬,晒成古铜色的皮肤,耳朵后面别了支炭笔。
听说颜雪怀是胡掌柜介绍过来的,他招手叫来一个少年:“你跟着他去后面的库房,看中什么就让人搬出来。”
走进那间库房,颜雪怀就知道来对地方了,这间库房里堆放的,都是酒楼食肆里换下来的旧桌椅旧柜台。
颜雪怀挑了几张桌子十几把椅子,连同柜台、花架,又给她和李绮娘住的房间挑了床铺、妆台和盆架。
小工把家什搬出来,颜雪怀问价钱,老崔笑道:“你挑的这些都是便宜货,不值钱,你又是老胡介绍来的,我就按收货价给你,不过,修补上漆的钱你可不能省。”
旧家具是当破烂收来的,修补上漆却是技术活。
颜雪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老崔报了价,一大堆家什连同修补上漆,只要了三两银子,还能免费送货。
颜雪怀谢了又谢,出去时看到有个老汉在卖苹果,还有大半筐没有卖完,颜雪怀全都买下来,让老汉帮忙,抬着苹果给老崔送过去,她把苹果放下,抹把汗就走了。
老崔望着她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
刚才给颜雪怀带路的少年跑过来,拿起一只苹果,在衣袖上抹了抹,咔嚓就是一口。
老崔见了,骂道:“你看看人家多懂事,再看看你,就知道吃,拿几个苹果给师傅们送过去!”
少年用衣衫兜了苹果跑过去,几位师傅显然听到了方才的对话,见他过来便笑道:“崔娇娇,你爹又教你做人了?“
少年大怒,把苹果往破桌子上一扔,大声说道:“再说一遍,我叫崔蛟,不是崔娇!”
师傅们大笑:“这有区别吗?还不都是崔娇娇。”
崔蛟气急败坏,转身跑了。
颜雪怀把家具定下来,心里安定了不少,又去了灯市街的那条巷子,找到那个叫孙胜的,按照李绮娘列出的清单,订了锅碗飘盆。
孙胜看到清单后面还有图纸,问道:“这上面的物件是你画的?”
“我娘画的,我娘是厨子。”颜雪怀面不改色。
孙胜看了看她,又看看图纸,转而又看向她:“你们不是新京人?”
“不是,您看的这些都是照着我们老家那边的式样画出来的。”
“原来如此”,孙胜顿了顿,道,“别的东西好说,就是图纸上的这些,要多等几日,要找人订做。”
“没问题,我家铺子也还没有收拾妥当,能等的。”
颜雪怀庆幸自己没有最后才来这里,她先前的确想过要等到其他事全都办妥再过来的。
“你家的铺子有多大?为何要这么多碗筷,而且大多都是便宜货?”
上下两层的状元楼,第一次来订的碗筷也不过这么多,但人家要的全是上好的青花瓷,不像这小姑娘,她要的碗筷只能说是勉强能够摆出来,这样的铺子,讲究一点的食客怕是不会登门。
“铺子不大,只有四张桌子。”颜雪怀笑嘻嘻地说道。
孙胜没有再问,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却不像是个心眼少的,他这个问题恐怕是涉及到人家的生意了,还是不要多问了。
从灯市街出来,颜雪怀又去找了人,约好明天来粉刷屋子。
直到天色擦黑,颜雪怀才走回会昌街。
刚刚走到街口,她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青云岭的那对姐弟。
姐姐走在前头,手里拿着根马鞭子,旁若无人地甩着。
弟弟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不时回头往后看。
颜雪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姐弟二人的身后,约末两丈的距离,一个男人正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如果弟弟没有回头去看,颜雪怀会以为这男人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男人三十上下,面白微须,穿了件宝蓝色的杭绸直裰,手里拿着折扇,像是个读书人。
弟弟再一次回头,那男人刚好也看向他,四目相对,弟弟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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