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傅慎言瞒着所有事情,始终是站在为我好的角度考虑的,顾翰的人情是我自己欠下的,他们俩都没错。
“抱歉,”我实在提不起笑脸,只能苦笑,“以前我只觉得亏欠了顾翰,现在,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一家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顾翰遇到了我,拾简不会从光彩照人的小公主沦落为粗糙的家庭主妇,我可以冠冕堂皇的劝拾简活得有尊严,但心里的惋惜和愧疚是擦不掉的。
就算是王烟娆那样的陌生人,我都能豁出去,可如今换成了拾简,我却诸多顾虑,过不去自己的良心,就算拾简和小豆米真能平安归来,我还能面不改色的和他们相处?
想着想着,胃里一阵恶心,我下意识捂住口鼻,推开傅慎言跑向最近的洗手间,趴在洗手盆上干呕。
好一阵,我才终于停止了呕吐的反应,趴在洗手台上,一只手扶着小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重的喘气。
已经怀孕过两回,对于孕吐并不陌生,我很清楚,试管成功了,但我却笑不出来。
第一个孩子去世的时候,全世界都在为难我,只有顾翰,是他让我活到现在,而我三番四次的在顾翰最难的时候,选择偏安一隅。
我问自己,真的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在顾翰家破人亡的时候,和傅慎言守着家业,孕育自己的孩子?
傅慎言走进来的时候,镜子里映照着他清冷高贵的脸,我赶紧低下头,松开搭在小腹上的手。
“不舒服?”傅慎言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并没有看见刚刚的孕吐反应。
“没有。”我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去,径直往卧室里去,纵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和傅慎言,身体却很诚实的知道孩子需要静养。
我躺上床,傅慎言坐在床边,细心的替我掖好被角,“明天让私人医生过来看看。”
“你决定就好。”我闭上眼,靠在枕头上,打算就这么睡过去。
卧室里安静的出奇,我脑中一片漆黑,隐约听见傅慎言的气息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止住了,他坐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就起身退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我才慢慢睁开眼,偌大的屋子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整个环境显得孤单寥落。
怀孕的人都喜欢多愁善感,所以这时候什么情绪都一股脑涌了上来。
许慧离开的时候,顾家就是这样的情形,空旷孤单,顾翰守着顾家的宅子,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让我陪他呆一个晚上,说这样,家里至少还能有点人气,不至于太孤独。
我不敢再想下去,生怕自己被情绪彻底吞噬,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醒来的时候,听见张嫂在外面敲门。
“少夫人,该用早餐了,少爷在下面等。”
傅慎言没去公司?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这才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
到餐厅的时候,傅慎言已经在吃了,手边还摆着平板电脑,观测股盘走向,我一句话都没说,走到他对面坐下。
傅慎言眼睛都没抬一下,我刚拿起刀叉,他却放下了,拿着餐巾布擦嘴,边插边面不改色的开口,“我会帮顾翰,条件是你把孩子生下来之前,不许再见他。”
我受宠若惊,没想到傅慎言突然就抛开了他们之间的成见,“你认真的?”
傅慎言放下餐巾,抬起黑眸看我,表情认真而清冷,“这不是你期待的?”
在这一瞬间,我们仿佛回到了刚结婚的那几年,说话夹枪带棒,非要刺痛对方来证明点什么。
我理解傅慎言,如果今天出事的是陆欣然,我说的话未必会比他好听。
我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表情,正色道,“我是想帮顾翰做点什么,但那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而不是不闻不问,你知道,我这条命是顾翰救下来的,如果不能看着他过好生活,我这一辈子都会有所亏欠,你也不希望顾翰这两个字,永远夹在我们中间成为一道推不倒的围墙,对吗?”
每每提到顾翰,傅慎言都像变了一个人,他冷眼看着我,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照你这么说,顾翰不能家庭和睦,人生美满,我和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感觉有的时候真的很复杂,明明那么简单的事,经过脑子里的猜忌和妒忌加持,就变得不可理喻。
他在气头上,我也不想吵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亲和一些,“不是,我们已经结婚了,马上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帮顾翰的忙,只是不想彼此心里都留有遗憾,傅慎言,其实你自己也清楚不是吗,每一次,每一次你听到顾翰的名字都会那么激动,不就是因为你自己也很介意,那段最痛苦的日子陪伴我的人是他而不是你?我……”
“够了。”傅慎言的语气忽然变得强硬,猛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是清楚,但也不用你一而再的提醒我,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不用再管了。”
说完,傅慎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张嫂正好从厨房出来,看见傅慎言离开的背影,凑上来关切的问,“少爷一夜没睡,这就直接回公司了?”
“傅慎言昨天没去公司?”
“嗯,少爷在书房忙了一个晚上,做好早餐他才下楼。”张嫂道。
我皱了皱眉,望着大门的方向,沉沉的叹了口气,都老夫老妻了,几句不合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男人有时候真的幼稚。
傅慎言耍小孩子脾气,说出去谁信呢?可偏偏在顾翰的事情上,他就是没法保持理智。
打发了张嫂,我拿着手机给傅慎言发消息,“到公司睡会儿再工作吧,事情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想了想,又加了几个字,“庄教授叮嘱过的。”不是我有心提醒。
看着对话框里寥寥的两句话,我又气又好笑。
我又何尝不是和傅慎言一样呢,两个偏执又固执的人,注定在感情里无法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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