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任大典在长留姬氏的七星大殿中举行。
七星殿曲廊环,重檐飞阁,正殿尤其古朴雄浑,面阔十九间,进深九间,殿内却没有一根柱子,四角各镇一块七星石,将整座大殿支撑起来,上千宾客济济一堂也不见丝毫拥挤。
典礼戌正开始,此刻距戌正尚有小半个时辰,宾客陆陆续续到来,有的御剑,有的腾云驾雾,有的乘坐凤驾麟车,一时间只闻鸾铃交响,凤鸣马嘶,寒喧之声四起。
训练有素的家仆将宾客导引到座中,场面热闹却井然有序,也只有姬氏这样的世家大族才能安排得如此妥帖。
重玄一行照例掐着典礼即将开始的时候到场,赞者洪亮的声音响起:“恭迎重玄门玄渊神君、琼华元君、玄镜仙君并门诸仙君、道长大驾。”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几乎无知道谢爻竟会亲临长留出席新任家主继任大典,在场众都大吃一惊。
郗子兰感到无数目光投注在自身上,却没有丝毫不自在,她身为羲和传,来便受万瞩目,早就习以为常。
她着了一身天宫锦的华服,端庄中不失轻灵飘逸,额前一颗月华珠价值连城,将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笼罩在如烟似雾的光华中,便如雾看花,更具朦胧之美。
不过除了一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弟子,众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即到谢爻身上。
比起这个羲和传兼清微第一美,众对当世第一大能玄渊神君显然更感兴趣,抛开玄虚飘渺的“羲和神脉”,琼华元君唯一重要的身份只是玄渊神君的道侣罢了,她的美貌更只能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
在场有见过她父母,尤其是领略过妘素心当年风采的,难免在心中比较,然后暗暗叹息,妘素心尝需要外物装点,她自便是最璀璨的明珠,她的剑便是最夺目的光华。
郗子兰却不知别怎么想她,兀自暗暗得意。
谢汋传音道:“小师妹,所有都在看你,不枉你花了一个时辰梳妆打扮。”
郗子兰双颊泛着兴奋的红光,却狠狠瞪了他一眼:“三师兄只会讥笑我。”
说罢便去觑谢爻,然而男的侧脸犹如冷玉,仿佛压根听不见他的传音。
谢汋一边和师妹说笑,却不耽误他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向殿中扫了几眼,经到场的门派、世家有哪些,分别都派了哪些来,他心便有了数。
令他吃惊的是,他一行经姗姗来迟,宾客席中仍空着的方却有三块,一是首席,一是次席,一是末席。
他在殿中未曾见到凌虚派的,末席自然是留给他的。偃师宗的也不见踪影,次席想必就是留给偃师宗的了。
其他宾客少有听说今日姬氏邀请了偃师宗到场,都在揣测次席究竟是留给谁的,排第二的无量宗自是最尴尬的,他身为天第二大宗,座次却在第三,位左长老脸色不太好看。
姬若耶连家主之位还未坐稳,先将天第二大宗得罪了,许多在心中暗自盘算,不过姬氏向来与重玄走得更近些,而重玄与无量面和心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两个宗门都修剑道,无量自不愿重玄压一头。
前些时日凌霄恒出事,重玄损失一位大能,两日无量宗便似过年一般,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重玄当初罹遭冥妖之祸尚且能恢复元气,又怎会为区区一个长老出事而式微,看众的神色便知,只要有昆仑君镇守,有源远流长的昆仑传承,有羲和神脉这个象征,重玄便依然稳居第一宗门之位。
重玄一行理所当然向首座走去,引路的姬氏家仆却行了个礼,歉然道:“诸位贵客恕罪,些座位是留给其他客的。”
他的声音并不算响,修道之耳力过,连最角落的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场中不由哗然一片。
这姬若耶一场继任典礼接连得罪第一和第二大宗,他是嫌这家主的位子坐得太稳么?
谢爻不以为意,微一颔首,便即向次席走去。谢汋无所谓跟了上去,心却在冷静盘算,还未到场的只有凌虚派和偃师宗,这尊位自然是留给偃师宗的了。想到重伤他的个女子,他的心微微往一沉,眼皮不知怎的跳起来。
郗子兰却不甘心顿住脚步,笑着问家仆:“不知还有哪位嘉宾未至?”
她的态度温和谦恭,在这节骨眼上问出来显得小家子气了——谁都知道是对座次安排不满。
又有不少暗自摇头,这对道侣,一个超然物外,一个却锱铢必较,可以说立判。这数百年来郗子兰避世不出,众都好奇妘素心与郗云阳出的女儿是什么样,今日一见,却只能叹息一声。
姬氏家仆正要答话,忽听门口的赞者又扬声道:“偃师宗宗主与护法驾到。”
众闻言大惊,当谁也顾不上郗子兰点争位的小事,都伸长了脖子向门口张望——玄渊神君虽稀罕,至少有见过真容,这位偃师宗宗主近来在清微界兴风浪,却几乎没见过其,连她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正思忖着,神秘的宾客经走进殿中,其它宗门都带着一大群门弟子和随从,这偃师宗却只有两个,一男一女,女的约莫二十来岁,着玄色道袍,只在衣缘绣了一圈银色辟邪纹,男的看着还是少年模样,却是遍身珠宝绫罗,晃得眼花。
众方才听赞者说一个是宗主,另一个是护法,他只见两并肩行来,觉眼睛像是磁石吸住了一般,只不知哪一个是宗主,哪一个是护法。
正揣测着,便听引路的姬氏家仆向女子道:“宗主有请。”
又向护法道:“护法请。”
众方知这消瘦苍白的年轻女子便是传说中的偃师宗主。
谢汋在凌虚派见过黑衣女子,此时见到她不觉惊讶,只觉“果然如此”,他看清华服少年的模样,脸色却是一变,少年竟赫然就是假冒的“姬若耶”。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眨眼之间他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却怎么也想不通真正的姬若耶是怎么在堂兄的眼皮子底和偃师宗的勾结到了一起,又是用了什么手段,瞒过了他和夏侯俨两的查探瞒天过海。
么他知不知道是他受姬重宇之托的手?
他今日出现在这,又有什么目的?
太多难以索解的疑团,他的手心不禁有了汗意。他定了定神,无如,姬氏投靠了偃师宗,今日恐怕来者不善。
不过若是他想要在这对他手,恐怕如意算盘会落空,且不说有谢爻在,其它宗门也不会允许有个异类坏了规矩——偃师宗若是想在正道立足,便不能任意妄为。
其余重玄弟子的脸色也不好看,都知道偃师宗的与他有仇,严防死守怕有偃师宗的傀儡混入宗门,却不知偃师宗的天天大剌剌在宗门中晃来晃去,竟无一察觉他的身份。
只有谢爻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他惊讶,他的目光扫过少年,落在黑衣女子的脸上,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他。
看见女子左眼的颗胭脂泪痣,他的心脏仿佛什么灼烫了一。
姬氏家仆将两引到首席,冷嫣目不斜视径直从重玄众身边走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若木却站住脚步,笑道:“诸位别来无恙?”
重玄众都默不声。
若木瞟了大惊失色的郗子兰一眼,笑得越粲然,对姬氏家仆道:“她想坐首席,便让她坐首席吧。”
说着向重玄众道:“这尊座就和所谓天第一大宗一样,我不稀罕,谁稀罕谁拿去。”
郗子兰仿佛一巴掌掴在脸上,脸顿时涨得通红,也说不出什么话,快步走到谢爻身边,与他一起入了座。
偃师宗两也入了座。
方落座,外头雄浑的钟声响起,戌正眼看着就要到了。
姬若耶从内殿中走出来,向众宾客团团一揖:“多谢诸位拨冗光降寒舍,在荣幸之至。”
说完一通场面话,他扫了眼席中,看着为凌虚派准备的坐席,问侍从道:“凌虚派的道友还未到?”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赞者的声音有一丝慌张:“凌虚派诸位道友……这……这是意?”
众循声望去,只见一群披麻戴孝的修士潮水一样涌入殿中,少说也有上百,为首八竟然抬着一口檀木棺材。
众暗自纳罕,都猜凌虚派是不是与姬家有仇怨,抬着一口棺材来寻衅滋事。
姬若耶目光微动,从主位上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向为首之道:“这位道长,此举不知是意?”
为首之却长揖至:“在无意冒犯,实是无处伸冤,迫于无奈,只能借姬道君继任大典之机,请诸位道友为敝派主持公道!”
说罢竟然要向姬若耶跪,姬若耶立即托住他手肘:“道长不必行此大礼,有什么冤情说出来便是,今日清微界正道宗门齐聚在此,一定能为道长主持公道。”
霍然起身,遥遥指着重玄的坐席:“在要为家师,敝派宋掌门讨个公道,谢汋,你残忍杀害我恩师,我凌虚派与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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