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攻略野猪峡
“二弟,你以为吴延贵真能守得住延安府么?如今延安、甘泉、安塞几座城中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么?自入城后,吴头领麾下烧伤抢掠,城中十室九空,那袁马更是吃人为乐。甘泉、安塞已经成了地狱。不知收揽人心,不知经营一城一镇,岂有不败之理?”
“若是吴头领愿意听我的,舍了延安府领兵南下,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可惜,他舍不得那几座城池。他让几座被自己毁的不成样子的城墙跟拴住了......失败就在眼前......”
听着王左挂的话,苗美面露惊色,轻轻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官兵能打下延安府?”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你可知盘踞在米脂城的是哪几路兵马?宣府铁墨、大同府娄大集、辽东镇曹文诏,你不知娄大集和曹文诏,总应该晓得铁墨是何许人吧?”
“当然知道!”苗美苦笑起来,如今农民军之中,还有几个不知道铁墨的名号的?
晋北活阎王,杀人葬火场!
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吴延贵,这些人哪个没吃过活阎王的亏。就最近,吴延贵麾下最凶狠的袁马,也差点被活阎王杀的全军覆没。
“小弟承认,活阎王很厉害,但是官兵兵力不足啊。”
“兵力不足?或许吧,但是你敢保证官兵不会增兵陕北?只要官兵肯增兵,兵力不足的问题就荡然无存了。而且,依为兄推测,官兵肯定会增兵的。”
虽然是推测,但是王左挂的语气却异常坚定。他不是没对吴延贵表达过自己的担忧,可是得到延安府后的吴延贵仿佛换了一个人,再也听不进半点意见,尤其是李自成率兵投靠后,吴延贵更是信心极度膨胀。
“二弟,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绥德起兵,为的是什么吗?”
苗美眉头一挑,笑道:“当然记得,大哥是想让更多的乡亲能吃上饭,这才领着兄弟们攻破县城,对抗朝廷。为了不起冲突,大哥还把头把交椅让给了王嘉胤。”
“是啊,我们只是想让更多的人能吃上饭,可是自从拿下延安府之后,你看看吴延贵那些人都做了些什么?观之前种种,他们只会让更多的人吃不上饭,从来没想过怎样让更多的人填饱肚子。”
“延安府本来还算不错的,自吴延贵带兵进城,才一个月时间,便换了样子。百姓易子而食,人骨为碳。这情形,可是我们想要的?”
“可是,咱们来麻陂山做什么?如果吴延贵靠不住,为何不去咸阳找王嘉胤?”
“找王嘉胤?他与吴延贵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吴延贵”王左挂面露冷笑,无不讥讽的瞥了下嘴角,“莫看王嘉胤好几次请为兄去,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若是为兄真去他麾下坐第二把交椅,你觉得他真能容得下为兄?如今王自用、高迎祥等人尽归王嘉胤,咱们兄弟去了,还能有命在?”
“这.....”苗美顿时哑然,“小弟倒是忽略了这些,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麻陂山上吧?”
王左挂蹙着眉头,抬手指了指韩城所在的方向,“我们只需要等着就行,我们的机会就在韩城。”
“韩城?”
苗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韩城能有什么机会。
......
陕北以及陕南烽烟四起,白骨遍地。崇祯二年的春天,比以往都要干旱,好多地方地皮已经裂开,像一张张饥渴的嘴巴,等待着天降甘露。
可是老天爷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从二月中旬,一直到四月初,初春已过,上天没降下一滴雨。
四月初,陕北大地看不到一丝绿意,草木枯焦,赤地千里。饥荒越来越严重,好多地方已经住不下去,饥民外逃。
草木尽,人相食。
或许这句话是如今陕北的缩影吧,沿着乡间土路,走上半里地,就会看到路边撒着破碎的白骨。有一些骨头焦黑如炭,让人心颤。
三月份,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驻扎在米脂城的三镇边军慢悠悠的占据了清涧和绥德。但也只限于攻占这两座空城,却为在前进一步。
三镇兵马与吴延贵的乱党形成了对峙之势,而刘应遇的陕北兵马也进入清涧城,与三镇边军合兵一处。
三边总督杨鹤连发好几道手令,催促着曹文诏、刘应遇等人赶紧与乱党展开决战,拿下延安府。除了刘应遇象征性的进行了一次试探性进攻后,再没有任何大的军事行动。
曹文诏等人也有苦衷,他们不是不想决战,而是时机未到。总之,强攻甘泉和安塞几座坚城,是万万不能干的。
陕北局势如此,陕南的局势更加不堪,王嘉胤以王自用和高迎祥为主将,几乎横扫西安府和凤翔府,就剩下把西安城拿下来了。陕西官员的求救信一封一封的送到杨鹤手中,可是杨鹤一点办法都没有。
陕西的官兵就这么多,哪有援兵支援西安府?越是如此,杨鹤越是心急如焚,在他想来,只要陕北的边军能打垮吴延贵,就能有更多的兵力去对付王嘉胤了。
杨鹤思来想去,修书一封送往京城,希望朝廷以圣旨的形式催促一下驻扎在米脂城的边军。
两天后,杨鹤的信便送到了崇祯皇帝手中。此时,崇祯手里除了杨鹤的信,还有另一封信。
这封信是礼部郎中马懋才亲笔所写,崇祯一字一句的看着,神色严肃。
自陕北大旱,民乱四起之后,久居紫禁城的朱由检苦于不知道陕西的真实情况,一直下不定决心该如何对待这些闹事的乱党。这种情况下,礼部郎中马懋才主动请缨,前往陕西,替朱由检监察民情。马懋才历经四个月的时间,才写下这封信。
“臣乡延安府,去年全年无雨,草木枯焦,民争采山间蓬草为食。蓬草尽,则剥树皮而食。树皮尽,则掘山中石块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饥民相聚为“盗”,与其坐等饥死,不如为“盗”而死。又烧人骨为薪,煮人肉以为食者,而食人之人,不数日即面目赤肿,燥热而死。于是,死枕藉,臭气薰天,安塞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不及掩埋者,又不知还有多少?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百姓又安得不相牵而为“盗”。而庆阳、延安以北,饥荒更甚。”
一封信,详细的描述了陕西的情景,人相食,烧人骨。更可怕的是,因为死的人太多,气温回暖,疫病也随之弥漫开来。
这哪里是陕西,简直是一片炼狱啊。
崇祯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眶微红,不多时几滴泪水落在了信纸上。这一刻,他的心是如此的疼痛。
那些所谓的盗匪乱党,也是朕之子民,天降大灾,朝廷赈灾不力,是朕之过。
这封信,让崇祯皇帝的心变得更加坚定,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一共两道旨意,一道送往韩城,一道送往米脂城。
圣旨中,崇祯不仅催促宣府三镇边军尽快打开局面,还着令陕西兵马对待乱当时,要以招抚为主。
得到圣旨后,曹文诏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招抚为主?拿什么招抚?陛下也是太想当然,招抚哪是这么简单的,难道咱们还要去感化吴延贵那帮子人?”
铁墨也是暗自摇头,不怪曹文诏发牢骚,实在是这事儿很不靠谱。怪崇祯么?似乎也不怪他,他只是太年轻了,考虑不周罢了。
仔细来说,崇祯真的很努力,他想当个好皇帝的,也有成为好皇帝的潜质。可惜,眼下这种局势,根本没时间让崇祯一点点成长起来。因为环境不允许,反而是做得越多,错的越多。
对招抚这事儿,铁墨等人不以为然,可是朝廷的旨意却不能不理会。
拖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动点真格的,朝廷就该对他们这些将领动真格的了。在这种情况下,三镇边军联合刘应遇,终于展开了新的军事行动。
崇祯二年四月初七,铁墨以刘国能为先锋,直扑野猪峡。与此同时,刘应遇率兵威逼甘泉,而曹文诏和娄大集则率领边军主力,牵制安塞城的乱党。
野猪峡并不起眼,乱党并没把野猪峡当回事儿。直到刘应遇率兵逼近甘泉后,龟缩在甘泉的乱党才感觉到一丝不同。此时,驻扎在延安城的吴延贵,也开始头疼起来。
自刘应遇逼近甘泉,延安城就跟甘泉失去了联系,吴延贵派一支兵马前往甘泉,想要了解那里的情况,结果这支兵马刚走到半路,斜刺里杀出一支官兵,最后仓皇逃了回来。
知道这时,吴延贵才知道野猪峡的重要性。野猪峡看似不起眼,却横在甘泉和延安中间。官兵驻扎一支兵马于野猪峡,随时出动,直接切断了两座城池之间的联系。
甘泉不比安塞,这里的粮草给养一直是从延安调拨的。而且,因为之前边军主力驻扎北面的原因,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到了安塞城,此时甘泉的守兵并不是太多。
以前,倒没什么危险,可是现在刘应遇的陕西兵马也加入进来,甘泉的守兵就有点不够用了。虽然陕西卫所兵战斗力有限,但是人多啊。
此时吴延贵开始担心起甘泉的安全,万一甘泉被官兵拿下,那延安府南边的屏障就没了。
吴延贵很想调援兵入甘泉,可以为此事,又犯起了愁。援兵太多,延安和安塞的安全就无法保障,援兵派少了,估计又会遭到野猪峡那支官兵的拦截。
一时间,野猪峡成了吴延贵心里的一根刺,不除不痛快。
总之,不把野猪峡的官兵灭掉,干什么事儿都舒服不了。不过,吴延贵生性谨慎,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接下来两天时间,乱党向甘泉送粮草和援兵,半路上全被野猪峡上的官兵拦截了下,搞得吴延贵不胜其烦。野猪峡上的官兵不要人命,但是恶心人啊。
吴延贵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踌躇良久,决定派混世王武自才和九条虫石钗率一万兵马围剿野猪峡。
吴延贵着实被野猪峡上的官兵搞烦了,一心要拿下野猪峡。武自才和石钗这次率领的兵马,不少人是以前陕西的卫所兵,战力还是可以的。
武自才和石钗得到了吴延贵的严令,所以一点都不敢耽搁。休息半日后,便对野猪峡发起了猛攻。
野猪峡两侧为丘陵,海拔也不是太高,防守起来很困难。乱党来势汹汹,刘国能顿时压力很大,打了两个时辰,至傍晚时分,野猪峡有一半地方已经被乱党拿下。
照这种情况,等第二天天一亮,乱党再加把劲儿,便可以将野猪峡掌控在手中了。
武自才和石钗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心情变得愉悦了许多。来之前,听说驻守野猪峡的官兵是活阎王的部队,还颇有担忧,没想到,活阎王的兵马也不怎么样啊。
次日,不到辰时,天刚蒙蒙亮,野猪峡就响起了一阵厮杀声。武自才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看天色,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九条虫,还是原来的急性子。”
武自才以为是石钗立功心切,急着抢功,率先对官兵发起了进攻,所以没将外边的厮杀声放在心上。
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一个人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九条虫石钗。
“武兄弟,不好啦,官兵的援兵到了,现在正对咱们发起猛攻。”
“援兵?哪来的援兵?”武自才头都大了,活跃在陕北的官兵就那么多,白洛城的边军还歇了菜,官兵哪来的援兵支援野猪峡?再说了,调集援兵,为何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见武自才不信,石钗急道:“能是哪来的?是甘泉城外的官兵呗,那个刘应遇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舍了甘泉,带着所有人扑过来了。”
“什么?”武自才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惊讶道,“刘应遇疯了吧?那甘泉城的高长贺呢?”
高长贺,诨号瓦背王。此人在乱党之中地位颇高,所以驻守甘泉的重任落在他的身上。不过武自才一直对高长贺颇有微词,觉得这家伙只知道龟缩,一点血性都没有。
如今自己在野猪峡打得好好的,高长贺竟然没能看住刘应遇,让人家带兵杀到了野猪峡,武自才能不生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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