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父皇便下旨,将我交由惠嫔抚养,并且让我三日后入学太院,一时间,后宫掀起了大浪,只因为,我是曾经最受宠的罗妃的女儿,曾经不可一世,横行霸道,地位低的,不受宠的,心中害怕我死灰复燃,便会在我在后头撩绊子,地位高的,偏颇受宠的,也会在后头下黑手,就连后头的宫人也都过得战战兢兢,虽说还不敢在后头使绊子,也都是心心念着我再犯一次错,重新回到以前的地方。
呵,看来他们对我,还是忌惮良多呢。
可是,我却没有按照他们说想的那样对人,而是将惠嫔为人处事的法子学了个通,让那些当着我面给我难堪的人硬拳打在棉花上,而背后要至我死地的,我也一一化解,虽然中间也出过几次小差错,可是还是让我躲过去了,当然,我是知道的,这中间,是有运气在里面的,可是,我的一生,怎么可以被运气左右。
我重新得了父皇的宠,连带着父皇也去惠嫔那的次数也多了,一时间后宫妃子心中恐慌,还好适时良妃怀孕,小心保护十个月后生出皇子,众人的视线便全到了良妃身上。
就这样过了两年,这两年间,我几乎消除了所有人的戒心,在明面上,也是深得宫人的心,毕竟除了惠嫔,又有那个主子会像我这样平易近人呢。
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或许就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我要的,是以往恣意妄为,嚣张跋扈的日子,而不是如今时时隐忍,虚以为蛇,这样的日子,太憋屈。
而在我十岁这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其实大事整天都在发生,只不过我一向冷眼观看罢了,只不过这一件事,让我慌了,让我第一次明白,要想过得舒心,不只是承蒙盛宠,自己手中,也要有筹码。
三皇姐即使寻死觅活多次,最后还是被后面的人威逼利诱远嫁他国,最重要的是,三皇姐嫁的,是北狄那样的蛮夷国家,听说,那里的人,茹毛饮血,不吃谷物,以打猎为生,打到猎物,便直接食用。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可是,几十年前皇爷爷那一代送去了个公主被活活打死倒是真的,皇爷爷性格火爆,知道这件事后,便对北狄发动战争,双方僵持不下,整整对峙了十五年,直到父皇即位。
其实本来选定的和亲公主并不是三皇姐,是二皇姐,可是二皇姐母妃淑妃在这宫中地位颇高,娘家在朝中还会较为说的上话,怎可让自己女儿吃这种苦,便使了些力气,将这个殊荣冠到了三皇姐身上,因为三皇姐母妃早逝,朝中无人。
三皇姐出嫁的时候,我正在御花园嬉玩,便听到几个宫妃娇媚的声音,虽说内容是遗憾,语气却是幸灾乐祸。
“要说这三公主也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娘,在这宫里磕磕绊绊的过着,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这一旨下下来,又得去北狄过更艰难的日子。”
“可不是,这看着都出嫁了,一个去送亲的都没有,就连一直伺候她的贴身宫女昨天都离她而去,现在还在交泰殿死活不肯上轿,就皇上开恩呢。”
“呵呵呵。”众人掩面而笑,“她都不想想,皇上啊,早就不记得还有这个女儿了。”
“可不是。”
我呆在原地,手上拿着的花也掉落在了地上,神使然一般,向交泰殿跑去,不理脚下被我踩碎的花,也没有理在后面叫我的宫人。
跑到交泰殿门口,看到的,便是父皇身边大公公的徒弟苏公公趾气高扬的对被两个侍卫压在地上的三皇姐说了些什么,随后三皇姐便是绝望一般,放弃了抵抗,任由侍卫将她塞进轿中再由两个轿夫抬走。
看到这个,我浑身发憷,心中有一个人一直在对我说着同一句话:你终有一天,也会如此。
我害怕了,那一段时间我夜不能寐魂不守舍,惠嫔和颦儿看我这样子都担心的不得了,可是我偏偏不能将我的心事透露一丝,在惠嫔面前,我必须永远保持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保持一颗纯真的赤子之心,我要的,偏偏是惠嫔嗤之以鼻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着,每天去太学院,偶尔被一些皇兄皇姐皇弟皇妹羞辱,然后冷眼看着世家子弟跟在他们身后进谄献媚。
我进太学院时,一心想着要吸引父皇注意,重获新宠,便很是用心学习,多日下来,不只是将从前落下的都补了上来,还赶上了同龄的学者,太傅对我另眼相看,我又是锋芒毕露,不久后便成了众矢之的,与我一般大的,大都不喜我。
那天太傅布下作业,要我们下去做,我看了之后,觉着需要几本书,便去了藏书阁寻找,哪知我刚进藏书阁不久,便听到落锁的声音,急忙跑到门口,却已经来不及,只听到外面传来清脆笑声。
“九皇妹。既然你这么用功学习,就呆在藏书阁与书为伴吧。”
我一听,原来是七皇兄,七皇兄向来看我不对头,奈何他母妃又是颇为受宠的澜嫔,就像从前的我一样,骄纵蛮横,也是看了他,我才明白自己当时是多欠揍,可是,这样的日子,又有谁不想要呢?
“九公主,七皇子可是为了你好,待当他日你成一代才女,可不要忘了七皇子的一番苦心啊。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是中书侍郎是五儿子孙浩,其实说白了,他就是七皇兄身后的第一大狗,他话音刚一落下,便是连连的附和声,我知晓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可是他们要的,我还是要满足。
“七皇兄,你开开门,妙元怕,里面黑。”
带着一腔鼻音,我大喊着引来的是更加大声的嘲笑,待外面没了动静,我便收了声,转身继续找我要的书。
感受着这一室的寂静,我深呼一口气,苦笑一声。
藏书阁是没有宫人的,为了体现坚韧刻苦,藏书阁由太学院的学生轮流打扫,当然,大多皇子公主都是由世家公子帮忙打扫,一些地位高的世家少爷也会指使小世家子弟,而我想要出去,只能等到明日有人来了,只是不彻夜不归不知道惠嫔会急成什么样。
耸耸肩,我继续在书海中遨游,还好,藏书阁采光做的很好室内明亮得很。
手指划过一本本书侧,书名便映入眼帘。
《史记》、《治治通鉴》、《《吕氏春秋》…………《女皇新语》
划过《女皇新语》后,我顿下了,目光看向《女皇新语》,女皇二字深深印在我眼帘中,手不受控制地将《女皇新语》拿下。
刘氏延意,讳曌,扬州文曲人也………………以女之身,行男之事,史臣曰:治乱,时也,存亡,势也。使桀、纣在上,虽十尧不能治;使尧、舜在上,虽十桀不能乱;使懦夫女子乘时得势,亦足坐制群生之命,肆行不义之威。观夫刘氏称制之年,英才接轸,靡不痛心于家索,扼腕于朝危,竟不能报先帝之恩,卫吾君之子。俄至无辜被陷,引颈就诛,天地为笼,去将安所?悲夫!昔掩鼻之谗,古称其毒;人彘之酷,世以为冤。武后夺嫡之谋也,振喉绝襁褓之儿,菹醢碎椒涂之骨,其不道也甚矣,亦奸人妒妇之恒态也。然犹泛延谠议,时礼正人。初虽牝鸡司晨,终能复子明辟,飞语辩元忠之罪,善言慰仁杰之心,尊时宪而抑幸臣,听忠言而诛酷吏。有旨哉,有旨哉!(原谅西楚无能,只有借鉴《旧唐书》本纪第六。)
“女皇……”
不知觉间,我竟将一本书尽数看完,喃喃自语,此时看似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一颗汹涌澎湃的心。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试探的问声,不知为何,我像是被捉奸在床一样,吓得连忙将书合拢,站起身来。
看清来人,还好,是张太尉家的嫡长子张守鑫,我一下子舒了心,他今年十四岁,是和二皇兄他们一起学习的,虽说与他接触不多,可是潜意识中,还是觉得,他并不聪颖睿智,就像曾经太傅对他的评价一样:庸。
“守鑫哥哥。”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可是,我还是不愿意告诉他我在看《女皇新语》,我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今日太傅留了作业,我便来查阅下,可是被七皇兄关在了这里。”表情有淡淡的失落,张守鑫眼里显出怜爱的目光。
“对了,守鑫哥哥,你怎么来了,我记得门是被锁上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脆弱的表情必须要转瞬即逝,然后便是故作坚强,才能更加引得人怜爱。
看到了他表情的破碎,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了他的信任,况且,我今年才十岁啊,谁又会想到仅仅十岁的小孩子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心思。
“我也是来找书的,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挂着锁,可是没有锁上,就拿下来进来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守鑫哥哥。”我对他一笑,“那现在门已经开了,我就先走了,不然母妃会担心的。”
他好像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说要走,楞了一下,呆呆的说:“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我嫣然一笑,弯腰将桌上的课本拿起来,顺带着将合上的《女皇新语》快速放在课本下面,这本书,我要带走。
当天夜晚,我久久不能入睡,老子里全是刘延意的事,一个区区后宫妃子,竟有通天之能,当上一代女皇,而我,是公主啊,生来血液里就流着高贵的血统,一个想法在我心中慢慢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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