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老鸳鸯

清晨,天光微亮。一辆白色的suv缓缓的停在了大圆村口,车上坐着的是两个疲倦的人——张崇景与米欣。

多雨的季节,使得整个村庄都半隐在水汽里,让传说中的千年苗寨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悠远。国道旁的派出所静静伫立,张崇景犹豫了很久,终是没去寻求帮助。下车,锁门,带着米欣一起,踏上了进村的路。

装饰着花纹的石板路,有着别样的风味;华丽到略显夸张的门楼,彰显着少数民族特有的风情。鸡鸣声声,犬吠阵阵。村庄里的早晨,比想象中的热闹的多。忽闻一阵歌声飘来,带着传统的韵律,清脆且绵长。紧接着,四处响起了应和之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配合着层层叠叠的木构造房屋,蓦得生出了一股穿越时空的恍惚感。

本是悠然到极致的风景,张崇景夫妻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他们昨天下午接到童院士的电话后,来不及多问什么,立刻马不停蹄的从广州出发。夫妻两个轮流开着车,连夜赶到了此地。

大圆村里的人少的令人惊奇,张崇景夫妻在村庄里走了好半天,才遇到扛着锄头的妇女,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给他们指了路。得到确切地址的张崇景夫妻想着失踪了半年的儿子,心里更加着急,脚步不自觉的加快,几乎要小跑起来。终于在村里摸索了十几分钟后,找到了那栋与村里其它民居完全不同的房屋。

苗家民居经过千百年的沉淀,自然是美的。但那种诞生于劳动人民的美,不免显得粗犷。而眼前的房子,结构还是那个结构,但细节处,则透着文雅与精致。廊下的装饰,墙边的地灯,即使刻意提取了农家元素,依旧是秀丽优雅的。

米欣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肯定这绝对是他儿子张意驰的手笔。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猛的推开院门,十分不客气的闯进了龙家的院子。突然!一声尖锐的警报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的狗吠齐声响起。惊的米欣差点尖叫。

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冲出了个手持扁担的长发姑娘。不等米欣开口,带着风声的扁担便当头砸下。米欣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出声。张崇景看到老婆被打,着急的跟着冲了进来,又引得警报齐鸣。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已挨了一脚。这一脚踹的极狠,张崇景接近一米八的个头,竟硬是被踹的生生倒退了好几步。

跟着不远处响起了蹬蹬蹬的脚步声,另一个扛着扁担的壮硕女人从二楼飞奔而下,直冲入了“战场”!

“妈了个鸡的!敢来胖姐家偷东西,活的不耐烦了!”话音未落,扁担已挥舞的虎虎生风,噼里啪啦的打在张崇景身上。两个彪悍的苗家妇女,不必邻居帮手,一人一个,把忽然闯进来的生人揍了个满地找牙。

等被吵醒的张意驰磨磨蹭蹭的打着哈欠出来时,张崇景夫妻已经快被打得要疯了!

“驰宝进去!太暴力了,不是你该看的!”刘胖子豪气干云的道,“放心,我手里有数,顶天了轻微伤,警察奈何不得我!”

张意驰定睛一看,差点昏过去。

“梅梅住手!你揍的是我妈!亲生的!”张意驰崩溃的大喊,“胖姐,别打了,我爸是医生,你不能伤了他的手!”

“嘎!?”未来公婆登门了!?龙向梅手中扁担僵了僵,而后若无其事的收起了扁担,先发制人的道:“你们干嘛鬼鬼祟祟的!害我以为进了贼!”

“唉?不是贼拐子吗?”隔壁的苏秋菱在院墙边冒了个脑袋,手里还拿着瓶防狼喷雾,一脸遗憾的道,“那么大声的警报,我以为是贼拐子,正想试试我崽给我买的新把戏咧!”

“么个新把戏,把我看下。”院外又传来了一个老头儿的声音,似乎对苏秋菱的话很有兴趣的样子。

龙向梅在围墙边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了墙根底下躲着的一群老头老太太,顿时有些牙疼。干笑着道:“冇事了冇事了,一场误会,是着急来买鸭子的,下着雨呢,你们先回去吧。”

苏秋菱不放心的问:“买鸭子的这么早来?”

龙向梅道:“就两个人,你觉得是我和胖姐的对手吗?”

老头老太太们无言以对。行吧,两个猛女守家门,的确没他们什么事了,散了散了。

等院外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龙向梅赶紧摸出手机,先把安保系统关闭,再把屋内外的灯打开。温暖明亮的灯光洒落,鼻青脸肿的张崇景夫妻,与张意驰对上了目光。

张崇景:“……”

张意驰:“……”

从房间里摸出来的龙满妹:“……”

张意驰构想过无数次父母来抓人的场景,却从没想过父母是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场。场面一度十分的尴尬。

“咳!”龙向梅干咳两声,指使着僵住的龙满妹道,“妈,你亲家上门了,去倒两杯万花茶出来吧。”

龙满妹差点当场崩溃!她之前听到张意驰的喊声,还不敢确定,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龙向梅的话打破了她最后一丝侥幸,她女儿真的把未来公婆打了!还打的特别严重的那种!还没过门呢!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好在刘胖子的反应够快,在龙向梅对她使了个眼色后,当即丢了扁担,架起龙满妹进了屋,把院子留给了龙向梅和张意驰。

天气渐热,龙向梅的民宿准备开张,因此在院子里装逼的搞了几套户外桌椅。竹编的椅子上,还放着民宿标配的坐垫抱枕,看着颇为舒适。张意驰硬着头皮,扶着父母坐到了椅子上。一张圆桌,四把椅子,坐下的四个人,好半天相对无言。

张崇景的怒意、担忧、焦虑、以及千言万语,都被一顿扁担打去了九霄云外,此刻只能板着张脸,瞪着张意驰,一言不发。

良久,他的目光转向了龙向梅。童院士的电话很简练,只交代了张意驰的下落与他找了个女朋友的事,别的一概没谈。而他因着急赶来,无法动用人脉详查,因此张意驰的女朋友,在他心里还只是个抽象的符号。现在,他有机会仔细打量真人,又被对方极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刺的眉心一跳。

米欣虽然有时候会情绪化,但总体来说是个温柔和善的女人。他们夫妻谁也没料到,张意驰喜欢的竟是这一款!

端着茶来的刘胖子打破了沉寂:“我们苗家的万花茶,甜滋滋的,你们尝尝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杯子都是在消毒柜里消过毒的,你们放心喝。”说毕,她转身回屋,又端了个装干果的攒盒出来放到桌上。再之后捡起刚丢在院子里的扁担,拍拍屁股去看她的鸭子了。

张崇景的面皮抽了抽,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良久,还是米欣先开了口:“我听过一个说法。”

龙向梅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米欣说话的语调竟如此的柔和。在她的想象里,能把张意驰逼到那个程度,米欣应该是个强势的女人才对。

“如果一个人无法反抗自己的父母,会下意识的找个厉害的对象,用来抵御父母的压力。”米欣看向儿子,“意驰,你也是这样的吗?”

龙向梅挑眉,她收回刚才的想法。米欣的声线柔和,性格可一点也不柔和。看似平常的几句话,含义很丰富嘛!

张意驰抿了抿嘴,抬头迎上母亲的目光,轻轻应了声:“是。”

米欣愕然!

龙向梅笑出了声。

米欣猛的扭头,对龙向梅道:“你不生气?”她刚才的话,对龙向梅而言可谓相当不客气。算是直接否认了两个年轻人恋爱的事实,把张意驰的恋爱定性为了利用。为什么龙向梅还如此的淡定,难道她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还是……

米欣上下打量着龙向梅,猜度着她知道多少自家的情况。很多女人为了钱,的确可以厚颜无耻的。

“要说不生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你们千里迢迢的跑来,却不说人话,只晓得继续往亲儿子心口捅刀,又不气了。”龙向梅慢条斯理的道,“毕竟你们越不当人,驰宝越亲近我。谁还不喜欢千里送人头的猪对手呢?你们完全可以再狠点嘛!”

“你!!!”

龙向梅又侧头笑看张崇景,右手微抬:“这位大医生、大院长,轮到你表演了。什么不孝的狗东西、不体谅父母的王八蛋、任性妄为自私自利的熊孩子……骂人的话我有一箩筐。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免费咨询服务。”

张崇景淡淡的道:“我们没有共同的目标。”

龙向梅点头:“看来你们打算包办婚姻,干涉基本人权了。”

张崇景挑眉:“读过书?”

龙向梅嗤笑:“你对我国教育普及力度有什么误解?”

张崇景笑了笑:“既然你读过书,理应懂点道理。我们一家三口有话要谈,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

“当然可以。”龙向梅的爽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可就在张崇景打算把注意力转向张意驰时,站起身的龙向梅又一次抓起了扁担,咚的一声重重的敲在了水泥地上。

张崇景夫妻本能的被声音吸引,就见龙向梅居高临下的道:“院子让给你们,但这是我的地盘。”

张崇景一时没明白“我的地盘”的含义。

龙向梅很快给出了解答。

“如果你们胆敢在我的地盘欺负我的人,二位就不再是驰宝的父母,而是来脱贫标兵家偷东西的贼。”

龙向梅嘴角微勾,一字一句的道:“大院长,你一批破坏脱贫成果的贼,是什么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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