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灿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接到厉柔的电话。

“妈，什么事？”

他说过自己今天忙，按理说家里不会给他打电话才对。

“小灿……”

厉柔声音带着颤意，不知道是哽咽还是恐惧。

姜灿听出了异样，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小灿，你能不能……能不能回来？”这话说出来，厉柔好像知道这样的要求对姜灿而言有多过分，登时又顿住不说了。

作为姜灿的父母，她很清楚儿子这段时间来有多纠结和煎熬。

顾篱落一天不回来，姜灿其实也一天无法自由。

前者被困身，后者自困心。

“小灿，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你……”厉柔终于低泣出声。

姜灿愣住，一咬牙踩住刹车。

车胎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路面上滑行了长长的一道后猛地停下。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姜灿握紧了方向盘，声音冷得吓人。

“是你姑，还有你爸……”

厉柔带着哭意道：“他们说你不回来，就把他们，他们……”

厉柔显然是被吓坏了，前后语无伦次的，两个“他们”显然不是一方。

听着母亲的哭声，姜灿手指微颤，他深吸口气道：“姜罗呢？让她接电话。”

那头没有声音，隔了一小会儿，姜罗的声音响起来。

“找我？”姜罗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好像还是那个在他面前嬉闹的人。

“我父亲和姑姑呢？”姜灿冷声问。

“哦，被我绑在房顶呢。”

姜罗很是平静地说道，仿佛说的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不是把人绑在了房顶，不是想要威胁杀人，而只是讨论一下吃饭喝水之类的小事。

姜灿咬紧牙：“姜罗。”

“嗯？我听着呢，不用叫。”姜罗说着，顿了顿道，“你还是回来吧，你们分三路的计划已经暴露了，薄瑾修和南宫无月都失败了，顾柒柒也被绑走了，你还不回来，等什么呢？”

随着她一句又一句话，姜灿的血液好像都冲向了大脑似的，他也终于失去了控制，怒吼道：“你他妈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你出卖我？”

那头姜罗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虽然明知道姜灿看不见，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摇头淡笑道：“我出卖你？姜灿，你告诉我什么了就我出卖你？你所有计划和行动都瞒着我，出门也不告诉我，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那个能耐出卖你啊。”

姜灿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计划的好好的，突然间全都暴露了。

“其实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他们也不知道。”姜罗突然道，“可是耐不住我手上有人质啊。”

姜灿觉得自己全身的温度都越来越凉。

姜罗慢慢道：“而且，你也该想明白，既然我们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就说明你这条路线是错误的，否则早就截住你了。”

话音一顿，姜罗接着道：“所以不要再继续往前了，回来吧，为了你的家人放弃一些事情，谁也不会怪你的。”

姜灿摔了电话，大力捶在方向盘上。

为什么，为什么？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为什么又要被迫回到原点？

过了好一会儿，姜灿才从方向盘上直起身体。

事已至此，他当下只能返回。

姜灿脸上神色骇得吓人，周围的手下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的。

路上，姜灿给薄瑾修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他发了条信息过去，告知对方自己这里的情况。

他嘴角苦笑，估计现在他又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叛徒了吧。

好难。

真的好难。

忠孝两难全。

他拼命地做事，想要保护家人，想要救出顾篱落。

可是好像每一次都到快成功的时候被人一脚踹了回去。

而他只能像个怂蛋一样，任由对方将自己打回原形。

“篱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

姜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给顾篱落道歉，可不论他说了千百遍的对不起，也无法将自己内心的负疚感减少分毫。

——

姜家。

姜罗挂了电话以后，神色有一瞬间的冷凝和复杂。

一旁，赵杰问：“小姐，姜灿怎么说？”

听见他的声音，姜罗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的样子，转头斜一眼赵杰道：“他能怎么说？他在乎的家人都在我们手上，他自然不管不回来。”

赵杰见她神色没什么异常，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那我把厉柔也带上去，免得姜灿回来以后不服。”赵杰说道。

姜罗没什么意见地点了点头“嗯”一声，眼睛没往厉柔的方向看。

赵杰见她点了点头，转身就去抓厉柔的胳膊。

“你被碰我！”

厉柔满心是恨，瞪着姜罗道：“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灿儿？”

听她提起姜灿，姜罗顿了顿，冷笑一声道：“我怎么对不起他了？”

“你，你和灿儿明明……”厉柔到底是个面子薄的人，很多事情就算在气头上都说不出来。

姜罗眉头一挑，替她补完了这话：“明明怎么？明明睡过了是吗？”

“你……”

厉柔咬紧牙，没想到这种话姜罗随口就说了出来。

姜罗扫一眼厉柔，冷声道：“我说阿姨，你未免也太古板了吧？都是成年人，睡一睡有什么大不了的？”

厉柔本来对姜罗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会儿听见她这种轻浮的话，顿时眼中厌恶神色更甚。

姜罗看见，冷笑一声道：“你不要一副看仇人似的眼神看我，好像我做了多么伤人的坏事一样，我和姜灿虽然有那么一层关系，但你情我愿的，大家不过是玩一玩而已，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过。”

她瞥一眼赵杰的身影，再接再厉道：“更何况，姜灿也没有对我真心过啊，他的行动和计划，不从来都是瞒着我的吗？怎么反过来我就不能做点事了呢？大家各为其主罢了，怎么就只紧着我骂呢？”

厉柔说不过她，只是觉得替儿子不值。

姜罗也没有再多说，走上前扯过她胳膊说：“走吧，一家人还是在一块儿比较好。”

赵杰见状，上前说：“小姐，还是我来吧。”

“怎么，你怕我放了她？”姜罗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杰。

赵杰一愣，忙摇头说：“不是。”

姜罗冷哼一声，抓着厉柔往楼上走，边走边吩咐赵杰：“看好了，不要让姜灿的人钻了空子。”

“是。”

赵杰应声。

看着姜罗一步步往上走，他心想，他这么做是对的。

先瞒着姜罗把计划透露给南宫礼，然后再逼姜罗做出选择。

这都是为了她好。

赵杰心道。

姜罗拉着厉柔上楼，楼顶露台上，这会儿已经绑了两个人。

一是姜镇，一是姜末。

两人被绑在栏杆上，跪坐在地上，看起来很是狼狈。

姜罗看了眼，没有动，只是拿手机给赵杰打电话，让他搬椅子上来。

赵杰有些不情愿，姜罗冷笑道：“你信不信姜灿回头看见他爸妈跪在这儿，能把你跟我的膝盖骨给挖出来。”

赵杰一想，顿时浑身都是一抖。

上一回他们不过是稍微动了动姜镇，姜灿回来就卸了他一条胳膊，要是知道自己把他爸妈给那样胡乱帮着，铁定饶不了他。

这么一想，赵杰就觉得被卸掉的那支胳膊疼的要命。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搬了三把椅子上去。

这事其实可以让姜家的守卫去做。

但是如果上去的人多了，他怕姜罗应付不来，所以只能自己亲自做。

姜罗等在那儿，也没有急着绑厉柔。

厉柔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被绑着的姜末先是看了看姜罗，冷笑两声又看向厉柔：“嫂子，别哭，灿儿一会儿就回来的，他们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厉柔摇摇头。

她哭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所以知道刚才那个电话一打过去，姜灿肯定会回来。

就是因为知道姜灿会回来，厉柔才会难过。

他们又一次，成为了儿子的负担。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死了，这样，灿儿就能少一些累赘了。”厉柔哽咽道。

姜末愣了下没有说话，其实要说负担，她又何尝不是呢？

“别胡说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姜镇冷声道：“要是让灿儿知道你这么想，他心里肯定要难受了。”

厉柔抿着唇不说话。

这时候赵杰搬了椅子上来，他力气大，拿的又是小椅子，所以三个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事。

姜罗指挥着，让他给每个人跟前放好椅子，然后又把厉柔给绑了过去。

虽然还是挺狼狈，但至少比之前跪坐在地好了那么一点吧。

姜罗问赵杰：“还有什么消息吗？”

赵杰摇头：“王让我们做完手里的事就回去复命。”

姜罗点点头。

姜末听着话，不由怔了怔。

赵杰说“做完手里的事”，那就表明他们的事情还没做完。

“你们还想做什么事？”姜末问。

赵杰冷呵回去：“闭嘴，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姜末冷笑：“怕我知道了打乱你们的计划？我们所有人都被你绑在这儿了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