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个大师

元空探手去摩挲她的脸庞, 她是这般灵动温软,如果没有他, 她或许会被她父亲抛弃在外, 她可能活不下去,他这个人成了她生存的支柱。

她要他去争,争一番权势, 这意味着他必须放下芥蒂, 去亲近明弘帝。

“他很怨恨母后。”

温水水弯了弯眼眸,“娘娘叫你别恨, 但她去的不明不白, 你就没想过替她查清真相吗?陛下是以为, 不代表事实如此, 总得去探明, 好让娘娘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十几年了, 他的母后葬在荒地无人问津,外祖一家被驱赶到汴梁,一切缘由不过是明弘帝的不信任, 旁人一句话就让他升起了废后的心, 说到底也没多爱他母后。

他想扒开这十几年的事, 就得入世, 虚与委蛇的与明弘帝示好, 如他从前和温水水说过的那般, 亲近自己的父亲, 血脉相连会让他们重归于好。

元空呆呆的看着温水水,须臾勾起唇,强作笑颜道, “你让贫……我想想。”

温水水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搂住, 她顺着他的脊背,呢喃着最动听的话语,“我想跟你长长久久,谁也不能将你从我怀里抢走,便是沙门也不行,你为我入尘世来,往后我做坏事,你都能看着我,我很自私,我不想和你分别。”

元空单手将她笼住,久久没声。

——

屋外头的鞭炮放完,温水水自他怀抱里退开,架子床上放好了一件绯色湘裙,她拿起穿好,恰见这衣裳衬身形,腰臀的曲线尽数显露,她也不穿绣鞋,趿着木屐站到铜镜前,手捏起眉笔在眼角画了朵指甲盖大小的花钿,掩住了那颗泪痣,那眉眼艳极,平生出一点妖。

她头发已经很长了,直直垂到腰下,素日里打理仔细,甚少像现在这样披头散发,她随手挑了根缎带松松扎着,才转头对元空说,“他们在院里摆了桌子。”

她这一身出去不太合适,颈边还有他留下的红痕,往出一站,都清楚他们在屋里做了什么。

元空才降下去的热又仿佛烧回来,“外头冷。”

放在什么时候,她这般都不能往外跑,她穿的衣裳画的妆容只能在房屋内供人品赏。

温水水撂下眉笔,支着手摇头,“我半日没出门了。”

元空脸微沉,“加一件袄子。”

温水水咬着唇,气他道,“我就想这样。”

元空冷了神色,正声道,“你院里丫鬟都看着。”

温水水颤着睫毛,“她们都懂事。”

没有谁如他这般像个老夫子,什么都不行,她穿漂亮些也不行。

元空试图跟她说道理,“你院子时不时进人,若是进来个男人……”

“你不就是男人,”温水水抢话道,蓦地慢慢走,走到他身旁的杌子,弯腰坐倒,她褪下木屐,将两只足放到他手掌中,“你见不得我高兴。”

元空手握着那两只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让他们把饭菜端进来吧。”

温水水不愿,拽着他道,“我不要听你的,转头你就跑了。”

她的意思,她要是不闹一下,没准他放心了就走。

元空抿嘴,倏忽站起来,低声道,“别闹。”

温水水蜷着手抵在唇下,耳朵红了一片。

元空走出门,跟守在门边的含烟道,“院子冷,都放进屋里吧。”

含烟瞄了眼温水水,看她自脸往颈下全是润红,也不免尴尬,答应着退走了。

过半晌几个丫头端着盘碟进屋。

因着温水水的生辰,底下人也沾点光,她们放了东西,含烟就挨个给人发零钱,叫她们下去了。

她们走后,温水水才出来,自兜里摸出两个红包递给含烟,笑道,“你和从梅的。”

含烟哎一声,斟酌着道,“小姐,前头周管事说的,今儿指不定会有人来拜见,您和元空师傅有什么事叫一声,免得被他们撞见。”

温水水点点头,她赶忙退出去。

元空朝窗外瞧,院子门都关上了,他站到外头,注意力集中去听,确实听见了些许喧闹,估摸着是有人过来祝寿,他缓声道,“这边不该有人晓得你过生辰。”

她在西京是个全新的人,过往一切是空白,不可能这么快被人知道年岁生日。

元空沉顿,盯着她的人不少。

温水水执筷子夹菜吃,懒散道,“我现在姓杨。”

杨姓是不少,但她放出去风声,她是杨氏那一脉的,那帮权贵不是傻的,她在明弘帝面前露了脸,明弘帝没有因为她姓杨而震怒,反倒让她领了差使,这是一个讯息,说明明弘帝对杨氏并不是从前那般厌恶,启用她,杨氏也有机会东山再起,权贵们都是闻到了腥味的猫,要不拉拢讨好,要不寻机暗地陷害。

她回到西京,太平便不再了。

元空眺望着远处青山,它被云雾遮避,已看不清山中景物,“若是应付不了,就闭门谢客。”

温水水不答声,她来西京不是享乐的,她要让那些恶心的人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不立在人前。

温水水摘一颗葡萄进口中,“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快进来。”

元空转回桌前。

她趴桌面上,细白的腿勾着他,“坐过来。”

元空喉间添紧,随着一声坐到她旁边的木凳子上,她小腰一转,就整个人跨上前,揪着他的袖子很细声道,“我昨夜换了好几件衣裳,都没这个惹眼。”

确实惹眼,只有她坐到腿上才能感觉到这身湘裙的妙处,碎了好几处,腰腿胸半隐半露,被他一手托着恰恰好,她把脸贴在他唇侧,爱极了这种腻歪。

元空周身绷成僵石,扣着她的那只手攒尽力道,勉强维持住清明,要把她抱下去。

温水水挣扎着不走,人一个劲依着他,那只耳坠在晃荡中打到他手上,她塌着身怨道,“你装你的,我穿我的,你还不准我坐着么?”

元空板声,“这衣裳不能穿。”

他一张口,温水水的脸自动被他触碰,她身子发绵,嘴里叨着,“你是不是觉着我不正经?总邀着你乱来。”

元空摸摸她的后脑,柔声哄道,“别乱想。”

温水水把眼睛眯住,微启唇,“我要吃红莓。”

元空齿间生津,探手拣了颗红莓放她嘴边,她张口吞掉,红艳艳的唇咬着那手,半鼓着脸瞅他。

元空手立时手一缩。

温水水瞪着他咽下果肉,又道,“还要吃。”

元空只得拿了一颗放她嘴边。

温水水没再碰他手,她衔着那颗红莓抵他唇,皱眉望着他。

元空瞬时呆愣,脊背连着手不断出汗,她在邀宠,他应该拒绝的。

温水水两眼眨巴,眼看着湿润。

元空只觉喉咙里冒火,不觉张唇接过红莓,过程中便触到她,她跟着怯怯的探过唇。

再大的自控力也被搅的粉碎,他满脑子都是先时看到书中的情景,韵香充斥在他鼻尖,他一口裹住温水水,强将她束住,仅靠着男人的本性在征讨。

他平日里瞧着无比温和,可真的被刺激到,竟也凶的能吃人。

温水水晕乎乎的往后倒,他一把将人拖近,她感到他在蠢蠢欲动,她一身骨肉都好像被他捏在手掌里,随时面临着被他拆吃入腹。

有的人在没遇到危险时,总可以放肆挑衅,可真遇到了事儿,也就怂了。

她扒着手要跑,“不,不……”

元空满目赤红,捉回她干脆自后囚住她的两只手,将人按上了桌子。

碗碟碎一地,含烟听着声推一边门进来,正见元空已经撕了温水水的外衫,温水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含烟一脸燥,慌忙带上了门。

她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屋里时时传来哭泣,哭的又细又娇,她不停的往头上拍,拍完又跺脚,这叫什么事儿,算好的也不能这么疯来。

倏地有什么东西扑的掉地上,紧跟着就是一声无力又软糯的啜泣,含烟就觉得脑子都要被这声哭给凿碎了。

从梅从耳房里打着哈欠出来,挠头道,“谁哭的这么可怜?”

含烟猛地将她嘴捂住。

从梅先是不解,随即在听到这哭是从主屋传出来,眼睛睁的圆溜溜,她拉掉含烟的手,比划着,“都在?”

含烟尴尬点头。

从梅傻笑,还准备说什么,含烟推着她回了耳房。

混乱动仗到下午才渐停,屋内一片狼藉,温水水还被元空拴在怀里,疲惫不堪又痛的不能动,气息微弱的仿佛能被人掐断。

他这时候理智回笼,为时已晚。

他慌的放人回床,抓来僧衣往身上穿,穿完又飞快把僧衣褪下,摸到地上的直缀套身上,他懵的不知所措,良久才想起来要回头看温水水。

他抖着手探到她鼻下,确定她还有鼻息才敢退离床。

温水水缓慢的握住他手指,哑着嗓子道,“……你敢跑,你就不是人。”

元空攥紧拳,随即扬起巴掌要往自己面上打。

温水水强忍着酸起身拉住他,“你要打自己,你不若让我去死。”

元空眼里全是愧疚,碰也不敢碰她,只道,“我是畜牲。”

“你再骂我以后都不理你,”温水水呼出一口气,合目倒回床。

元空双肩下塌,一脸灰败。

温水水红云敷面,磕巴着道,“你太凶了……”

元空白着脸往她手上探脉,没探出个什么毛病,才稍有平复。

温水水抬眼望他,旋即又把脸藏褥子中。

元空痴傻了般不言不语。

温水水晓得他心乱如麻,可还是想和他温存,她小声道,“不洗澡会怀孕的。”

她胡说的。

元空张了张手,转脚要去外头叫人。

“想要你给我洗,”她弱弱道。

元空定住身,良晌去开了门。

小丫头们默契的抬热水进来,片刻就都溜走。

元空回到床畔,躬身抱着她进了里间。

等他们出来,屋子也收拾的干净,温水水困顿的靠在他肩上,呢喃道,“你要了我,我就是你的女人,你回寺里也要把我记着,我不能嫁给别人,你要为我负责。”

走到这一步彻底回不了头了,他破戒破的彻底,早先虽然一直说被主持除名,可他心底还是存着佛性,他敬重主持,原想着即使不是和尚,也不能给云华寺蒙羞;温水水还是个待嫁之身,她纵使用了千般坏招,他也不该昏头,这对她不公平。

元空陷入懊悔,连忙将她放进床,转身要走。

温水水叫他,“你干什么去?”

元空侧身,“我去跟主持忏悔,今日过后就搬出云华寺。”

温水水笑了笑,“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要离开云华寺,京中知晓了等着他的就是个死,他是一根筋,觉着自己不配再呆云华寺,可他本就不是和尚,他在云华寺不过是暂住,有一日他想通了,他会想方设法离开那个地方。

元空登时扼住,他怎么能这般鲁莽?她现如今除了他还能有什么活头,真要是冲动,还得带着她一起去死。

他舍不得。

温水水说,“你不是和尚,为什么要守和尚的戒律?你在伤我么?”

元空低着头,无法应声。

温水水柔柔的注视他,“你在寺庙里生长了十几年,你被潜移默化了,觉得你必须要当和尚,因为这些年你除了当和尚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但你有想过吗,如果你没有被陛下贬入云华寺,你会是怎样的?”

他会在十四五岁有了侍妾,可能及冠之前就娶妻生子,参与朝政,和萧笙祁还有萧承勋一起角逐皇位,他必然是有着烟火气的。

可这些也是他的生长环境所赋予,并不表明他本心如此。

他从前说想过皈依,在他仅有的眼界里,皈依是唯一的选择,主持教导他,师兄弟与他相处,处处都只有和尚,如若给他机会去接触旁的东西,他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元空怔神。

温水水掀了褥子下床,脚才刚触地就软倒。

元空赶忙蹲身环着她起来。

她伸着手指描绘他的五官,“萧寰宇。”

元空一震。

“你是天授佛子,携盛世而来,上天要你泽披万世,你不要逃避。”

温水水将脸倒在他颈窝处,娇娇道,“我们那般了,为着我,为着你的母后,还有外祖,你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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