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飞听着自己父亲李水寒一席话,呆若木鸡的泪水滚滚而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父亲李水寒那一张枯瘦的脸,泪水被灌进了脖子里,开口声嘶力竭的道:“适合不适合,还不是你说了算。我会家族含辛茹苦二十年,你说放下就放下?你真的有想过我们的想法吗?爸……”
有些话埋藏在心中,一埋就是几十年。
如今,话匣子一下子打开,李辰飞压抑几十年来的情感一下子喷涌而出。俗话说,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帝王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李辰飞在这个家族之中,常年身居高位。对于权利的巅峰,难道会没有什么**吗?
没有人甘心一辈子辅佐另一个人,没有人甘心去做那冲锋的大将军。
李辰飞同样这样,他不甘心父亲那么迅捷的把李超然立为家族继承人。
李水寒看着情绪激动的李辰飞,闭上了眼睛。心中,有着几分不忍。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看起来,他似乎变得更加佝偻了起来。
一瞬间,李水寒似乎又老了十岁一般。
“爸,你永远都是站在你的角度上去看待任何事情,你永远都是那么的自以为是。我恨你,爸!”
李辰飞大声咆哮了起来,泪水模糊了整张脸。蹲在了大厅之中,嚎啕大哭。声音悲切,回荡在大厅之中。人人都是转过脸去,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悲剧。
一番痛哭过后的李辰飞,走过去牵住了自己妻子的手。携手,一步步走出这大厅。
李扬看着李辰飞那么萧瑟的背影,终于忍耐不住开口喊道:“逍遥,待几日会自然醒来,不用担心。”
李辰飞没有转过身,只是摆了摆手。对于他来说,心已经死了。对于家族的绝望,对于父亲的绝望,让李辰飞全身上下都是瘫软了下来。似乎连自己儿子李逍遥的事情,都是不那么上心。
大厅门口有一个门槛,忽然李辰飞一个踉跄,站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李辰飞只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然后,开口大声喊道:“李水寒,从小到大。我摔倒了,都是自己爬起来。而超然,摔倒了都是你拉着起来。既然你从来不把我当做你的儿子,那么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爹。”
冷冷的一席话,让李水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起来。
李辰飞这席话,已经表明他是要断绝父子关系。
李水寒想起多年前,自己妻子还在的时候。当初,在医院之中生下李辰飞的时候,自己抱着妻子喜极而泣的情景。
李辰飞毕竟是自己第一个长子,李水寒对待李辰飞的感情不可割舍。取名李辰飞,辰是时辰的意思。李水寒寓意是说从诞生这个孩子的这一瞬间,我全身都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了似的。可以想象,当初李水寒得这个长子的时候,心里是多少的激动雀跃。
可惜,李水寒是堂堂李家的家主。李家看起来光鲜庞大,但是洪门依旧李家头上高悬的一把利刃。所以,李水寒得步步为营。特别是在家主继承的事情上,更是格外小心。
在李水寒的心中,李超然是最佳的人选。
当初立李超然为继承人,那么自然而然是伤害李辰飞三兄弟的感情,伤害父子之间的感情。但是,作为家主,李水寒别无选择。
悠悠叹了一口气,李水寒闭上了眼睛。
那眸子里,已经彻底黯淡无光。一眼看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这就是家族。”李水寒的声音很轻很轻,开口慢慢的道:“这,就是命。”
大厅内所有人听到李水寒这句话之后,都是心情一阵沉重。想起刚刚上演一幕幕的悲剧,这些人都心有所感。
的确,这就是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生在了李家,生在了豪门大院。那么,很多时候,自己都是做不了主。要是可能的话,李水寒希望自己不是这个李家的家主。而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在阳光柳树下垂钓,安享晚年。而不愿意手握大权,步步惊心。
从大厅的门槛跨出去的时候,李辰飞后脑勺的头发一瞬间全白了。
“晴儿,我没骗你,我真的会陪你走到白首。”李辰飞转过头,看着自己身边雍容华贵的妻子开口轻声感叹道。
妻子哽咽了一声,握着李扬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老三没骗我,今晚的月亮真的很美,很美。”李辰飞哈哈哈一声大笑,泪水滚滚而下:“很美,很美啊。”
……
转眼之间,李扬三两句话便送走了李耀和李辰飞。随即,当李扬目光一转向李默宇,李默宇竟然率先说道:“最近这些年,常常感到身体不适。恰好,四弟现在年富力强,我看我还是趁早退隐好了。家族的大任,以后还是让四弟一肩扛着。我发现宜昌依山靠水,风景不错,适合养老。我愿意两袖清风,举家搬走。”
李默宇看起来四十七八的样子,脸部精瘦,一眼看去,似乎都已经是皮包骨头了。但是,那一双眸子很亮很亮。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李默宇表情从容。仿佛,是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李扬眯起了眼睛,开口朗声而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李先生是当之无愧的俊杰。绝壁耸万仞,长波射千里。盘薄荆之门,滔滔南国纪。我相信,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肯定很适合修身养性,适合养老。”
“承小兄弟吉言。”李默宇自始至终都是相当平静,开口朗声而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回去收拾收拾,趁早出发。要是有多余的时间,我还可以赏月看花。今晚可是中秋月圆日,一年之中的良辰美景。”
坐在上位的李水寒,那无神的眸子里,这个时候绽放出一丝奇异的色彩来。他盯着站起身来的李默宇,问道:“宇儿,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吗?”
“没有。”李默宇转过头,微微一笑道:“父亲不是说过吗?这,就是豪门;这,就是命。我知道父亲是顾全大局,四弟的确比我们更适合做这个家主。我理解,所以我甘心退出。以后,父亲要是有闲,可以来山峡这,找我小住几天。”
李默宇不像是他的哥哥或者弟弟,整个人都是平静的可怕。不哭不闹,很是顾全大局。
李水寒看着那满面春风的李默宇,眯起了眼睛,开口语重心长的道:“宇儿,要有时间我一定过去看看。不过,山峡依山傍水。听说那边风大,你可得小心点。”
“天高水寒,什么地方风都大。”
两父子这个时候,说起话来都是格外的内涵。知子莫若父,李水寒是懂李默宇的,李默宇更是懂自己父亲这句话的含义。
宜昌风大,压根都是瞎扯淡。宜昌不是沿海城市,怎么可能风大。所以,李水寒这句话是话中有话。
“好了,喝了这杯酒,我就该走了。”李默许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开口朗声而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从此以后,山高水长,各位保重。”
然后,李默宇大步向着门外走去。一步一步,步伐都是相当大。
不像是被赶出家门,而像是趾高气昂的离去。
李超然看着自己二哥一步步离开,仰起脖子,开口喊道:“二哥,一路走好。”
李默宇没有转身,只是开口冷冷的道:“有机会的话,二哥会回来看你的。”
话罢,李默宇跨过那一道门槛,消失在了月色中。清凉的月辉洒下来,他走的是那般的潇洒快意。
他不像是大哥李辰飞或者三弟李耀,这些年来,他是这些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婚娶的。一把年纪的他,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
所以,他不是两人携手出门,他是一个人独自离去。
他离去很久之后,李水寒依旧坐在位置上,深思着。而李超然这个时候,同样锁紧了眉头。
李扬微微一笑,声音有些飘渺的道:“看来,这李默宇是个人才啊。明哲保身,为图以后东山再起。看来,这李默宇迟早是个祸害啊。”
李扬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把李默宇赶尽杀绝。虽然他明知道李默宇迟早是一个祸害,于情于理它现在都无法动手。
感叹了一下,李扬凑过去,冲着李超然提醒道:“你这些哥哥中,二哥是个人才。有心计,有计谋,并且能拿能放,是个人物。以后,你可得当心点。”
李超然一阵沉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大厅外那无边的夜色,开口慢吞吞的说道:“你看,他不是走了吗?”
剩下的话,李超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李扬点了点头,心里一清二楚。
他不是走了吗?那么,我就永远不会让他再回来。
出去了,就回不来。
外面无边的夜色,正好把李默宇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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