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山腹之中,一片安静。

阿奴和白娇娘滚滚而下的泪水,滑过那两张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像是绝提的洪水一样蔓延开来。

听雨柔开始扶着方桌再次厉声命令了起来:“你们两人,这些年来都是毒门所培育。现在毒门危难,难道你们都是忘了师门的栽培之心,忘了师傅的养育之恩?鸟尚且知道反哺,难道你们两人要欺师灭祖吗?”

阿奴这些年一直在毒门,向来把自己的命运和毒门紧紧绑定在一起。如今,那欺师灭祖四个字一迸发出来。她娇躯一颤,然后痛哭失声的捡起了地上那一把饮血剑。

饮血剑一入手,阿奴的双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仿佛,连那一把剑都是握不住了。

白娇娘看到阿奴捡起了那一把饮血,嚎啕大哭的蹲下身躯。慢慢的,右手靠近了地上那一把剑。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剑柄,白娇娘身躯剧烈的战栗了起来。

“杀了他。”听雨柔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冷。

李扬看着两女徐徐捡起了地上那两把剑,负手站在场中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开口悠然而道:“时间太瘦,指缝太宽。能死在红颜手中,不枉我李扬来这人世间一趟。来吧,我绝不还手……”

声音之中,透出来一股淡淡的无奈。

李扬放下了所有,卸下了所有防备。静静的站在了场中央,打心底内心都是没有生出还手的想法。无论是阿奴还是白娇娘,想要杀了自己。那么,李扬都是甘愿做她们的剑下亡魂。

人生一世,有时候难免会肆意妄为。为了爱情,为了梦想,为了兄弟,都是会忘了自己,大胆追随本心。

李扬同样如此。

要说李扬最大的软肋,那么绝对是在他的女人身上。他的师傅,普天之下任逍遥。他的亲人,他压根都是不想去寻找自己的人世。这人世间,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女人。

阿奴和白娇娘看着场中孤零零的李扬,都是内心宛如刀绞。钻心的疼痛,以及彻骨的难受,让两女泪水倾盆而下。

阿奴拿着饮血,白娇娘拿着噬魂。两人一步步,慢慢的走向了李扬的身前。

剑尖一左一右,抵在了李扬的左胸和右胸上。两把剑,只需要往前轻轻的一送。那么,这两把吹毛断发的利剑,绝对会把李扬给一左一右捅出两个大窟窿,一命呜呼。

剑尖轻颤,泪水模糊了两张脸。

李扬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等候着死亡的降临。那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像是享受,像是快意,更像是对自我的一种嘲笑。

“杀了他。”雨柔看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两女迟迟不肯动手。拉长着脖子,怒声吼了起来。

一边是听雨柔催命的声音,一边是自己最爱的男人。两女咬了咬牙,正准备往前送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怎么都刺不出去。

“师傅,我动不了手。”白娇娘握着噬魂的手一软,转过那一张泪眼,看向了听雨柔,哽咽了起来。

“门主,我不行,动不了手。”阿奴同样是剑尖一偏,泪痕划过脸颊,冷冷的。

听雨柔看着阿奴和白娇娘迟迟都是动不了手,终于发怒把支撑着自己的那一面方桌一下子推开。整个人颓然无力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了阿奴和白娇娘,哈哈哈哈一阵凄凉的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动不了手,动不了手。”听雨柔凄厉的吼了出来,然后黑袍翻飞,从里面拿出来一把断刃。抵在了自己脖子上,望着阿奴和白娇娘开口决然而道:“行,你们动不了手,那么我自己动手了断。这么多年来,算是我看错了人,白养了你们。”

“师傅,门主。”

两声凄厉的喊声,在这山腹之中响彻起来。白娇娘和阿奴双双看了过去,泪水长流。

“给你们两人一分钟,是要我要毒门还是要你们的情郎。一分钟过后,你们不动手,我自己动手。反正,我是不会死在李扬的手里。”听雨柔咄咄逼人,继续威逼了起来。

阿奴和白娇娘双双心头一冷,然后转头看向了李扬。

李扬依旧是静静的站定在愿意,一句话都是没有说。只不过,嘴角的那一丝笑容依旧还在。

烛光摇曳,阿奴看向了李扬背后的影子。像是那么多个夜晚之中,烛光摇曳之中,两人的影子紧紧相挨。

“对不起。”

阿奴颤声道了一句,然后手中的饮血终于是徐徐向前送去。刺破了李扬的衣服,刺破了李扬的肌肤,刺破了李扬的血肉。就这么一路,向前刺入了进去。

阿奴闭上了眼,不忍再看下去。脑海之中,想起了很多个夜晚之中盏盏油灯灯火。心底深处,已经决定这饮血刺入了李扬胸口后,拔出来就刺进自己心胸。

生不能同日,死自当同时同眠。

“大哥哥,我不刺你。”白娇娘泪水滑落一脸,静静的看着李扬那一张熟悉的脸庞。然后,低声喃喃道:“只是,以后我再不能看你给我买的漫画,不能吃姗姗姐姐为我做的饭。再见了,大哥哥。”

那一把噬魂忽然是反手一剑,向着白娇娘心窝上刺入了进去。

风声微动,让李扬陡然察觉起来。眸子里,jīng芒闪烁。迅速的伸出手去,一把把那一把噬魂剑握在了手里。咔嚓一下,直接捏碎。

“我宁愿你伤害我,都不愿意你伤害你自己。”李扬把自己的胸口向前挺了挺,开口豪迈干云的道:“来吧,杀了我。”

正在刺剑的阿奴,一听这话李扬那一句话。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伤害你。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阿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

手中的饮血,瞬间停滞了下来。刚刚划开血肉不久,就是这么停在了李扬的胸口上。

而白娇娘看着李扬刚刚捏碎自己饮血剑的手掌,鲜血淋漓。滴滴落在了地上,手中的半截断剑一时迟迟都是未曾出手。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但是听雨柔手中的那断刃一下子刺入了脖子里。整个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去。直接是躺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

听雨柔终究是这样一个决然的女人,当一分钟过去。阿奴和白娇娘没有按照她所说的去做,直接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解决掉了自己xìng命。

如今,毒门外门弟子已经所剩无几。要成大事,已经不可能了。而苦苦培养的白娇娘,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竟然是罢手了,迟迟不肯动手。哀莫大于心死,一切都是了然无望的听雨柔,把自己的xìng命结束在自己手上。

阿奴和白娇娘一声长嚎,然后迅速奔跑了过去。扶住了倒在血泊中的听雨柔,失声痛哭起来。

李扬睁开眼看着这一幕,终于是摇了摇头,长长吸吐了一口气。一把把胸口中阿奴刺进去的饮血剑罢了出去,伸手在伤口附近点穴,封锁住了经脉,避免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做完了这一切,李扬依旧是站定在山腹之中。神情淡漠,低下了头去。

在这一瞬间,外面一轮烈日升腾在东方。万丈霞光,穿透了云层,洒遍了大地。

山腹之中,剩余的几个外门残余弟子,李扬没有动手。只是神色复杂的目睹着她们的离开,毕竟这毒门外门之中的弟子都是一群可怜的女孩子。再加上阿奴和白娇娘的关系,到了最后的时候。李扬一时心软,放走了她们。

她们都是一些小虾,不足为虑。以后,恐怕都是无法翻起大浪来。

放走了,就放走了,李扬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真正的核心人物,已经在这一场恩怨对决中全部死去。

白娇娘和阿奴守着听雨柔,哭哭啼啼很久之后。李扬终于找到了这山腹的油库,把煤油洒到了地上。拿起一盏燃正剧烈的煤油灯,抛向了地面。

熊熊烈火,在这山腹之中噼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

长长的火舌,把内外门的弟子和门主的尸体卷入了进去,烧成了灰烬。而那山腹之中,外门布置的那些桌椅,那些生活用品。同样被这熊熊烈火,付之一炬。

毒门内门外门的恩怨,在这一场大火中泯灭。毒门和唐门之间的恩怨,毒门和李扬之间的恩怨,在这一场大火中了结。

李扬是最后一个离开这山腹的,登上天梯走出去的时候。李扬对着那漫天的火海,开口低声而道:“尘归尘,土归土,十里山上,牡丹花下。尘归尘,土归土,南方以南,岁月无边。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低声喃喃自语,李扬随后慢慢攀爬走出了天梯。

外面,阳光万丈。秋风吹起,十里山顶,满山飞扬的黄叶,像是枯叶蝶一样随风盘旋。在这寒山寺石身佛像前,阿奴和白娇娘并肩而站。秋风掀起了他们的衣襟,吹起了石身佛像前那燃烧过的焚香灰烬,看起来上帝像是在呜咽哭泣,怜悯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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