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忙到晚, 昭月从明空台出来时,雨点已经破开层层云霾,似瓢泼狠狠砸在地面上。霍焱撑着伞, 护着昭月上了车。
她像是累了, 兴致明显不高,一路都凝视着窗外。其实没什么可看的,熟悉的风景全都被浓重的水雾氤氲, 模糊不清。
霍焱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猜出了她沉闷的原因, 可有些事儿, 旁人不方便问也不好给建议。
一旁的陆眠则在“专注”刷手机, 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粘在昭月身上。半晌沉默, 霍焱终是开口问了句, “要过去看看吗?”
昭月从情绪中抽身,缓了缓, 透过后视镜望向霍焱, “不用了,直接回家。”他爱淋雨淋雨爱丢人丢人, 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霍焱点点头,心里却在叹气。
为糖豆。
他看着她惦记了陈孝贤十年,现在又拼命的抗拒他, 个中滋味他虽不曾亲自尝, 但也能体味大半。现在,只能盼望这场大雨赶快过去, 她和陈孝贤的关系能够迎来转机。
....
星影传媒大楼前,大雨滂沱,连成了一桢桢白色的雨帘。
停车场已空, 陈孝贤的黑色宾利显得异常招眼。近十个小时过后去,他仍旧保持着最初的站姿,挺拔笔直。
匆匆赶来的明培蔚都快被心火烧没了,将伞罩在他头上时,噼里啪啦就是一通骂,“陈孝贤,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医院,在这闹什么?知道这雨多大么?脑子秀逗了不知道躲?”
“追女孩子追到你这么狼狈的,老子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这么在意,早干什么去了?非得把人姑娘逼急了才知道矜贵。”
猛烈的轰炸下,陈孝贤总算是有了些反应,长睫轻颤,几滴圆滚滚的水珠沿着他的脸部线条滴滴答答坠落。
他竟勾了勾唇,苍白却妖艳,“狼狈算什么?我今天可以死在这里。” 他已经厌倦了那些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今天,他就all in, 赌昭月还在意他。
那年,葱郁也冷清的青城山,小小的少女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溪水中,手里握着根树枝,时不时挥动,带起水线,沾湿了他的脸他的发。
看他拧起眉头不仅不怕,还张狂大笑。
他觉得她幼稚又无聊,起身就走,她又跟着哄,小嘴甜得跟抹了蜜。
“哥哥,你别生气了,糖豆就是和你玩的。”
“要不,你也弄我一身水?”
“或者你说个愿望,我帮你实现。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买一颗。”
....
被疾雨滴砸得头晕眼花时,陈孝贤意外想起了过去。
愿望么?
糖豆,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而我....终于又有了愿望。
“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她。” 心绪浮浮沉沉,等昭月来的念头愈加的坚定。他抬手推了伞,哑声说道。
“.......” 明培蔚气得当场想揍人,正想扔伞暴打陈孝贤时,被肖榆制住。别看肖榆总是一副斯文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还挺大。
明培蔚挣脱不了,朝他怒吼,“你干什么?怕事儿就滚蛋,老子今天就要替陈家列祖列宗打暴这不成器的东西.....的狗头。”
约莫是在雨中,明培蔚这次没能一次飙完,喘了口气才接上。
肖榆还真放手了,配合得让明培蔚不敢信了,眼带狐疑的看向他。
这货竟然还有心思笑??真的是一个憨批一个没有心,绝配。
肖榆似读懂了明培蔚心里的想法,细微的勾了勾唇,“借一步说话。说完了,你如果还是想揍他,我绝对不拦你。”
明培蔚睇着他看了半晌,妥协了,随着他朝远处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过三五米,明培蔚缓下了脚步,睨着背影道,不断砸落的雨珠都无法洗涤他的烦躁。
肖榆转过身面对他,神色归于冷肃,态度表露无疑。
“别怪他,他也只是想破局。一天后,就是沈小姐的生日,陈生不想再错过。”
“最多再48小时,他能熬过去。”
肖榆通过层层筛选来到陈孝贤身边,拿着令无数人艳羡的薪酬,却也尽责的替他扛下了许多。这么多年看下来,明培蔚对他也是信赖的,说话的分量十足。
对峙半晌,明培蔚败下阵来,
“槽!” 随后撑了伞回到车中。
肖榆目送他进了车,才踱向陈孝贤。
“陈生.....”
陈孝贤睨着他,由衷道,“辛苦了,这两天,什么都不用管。”
肖榆点点头,有些话想说,几番犹疑,终是没能诉诸于口。
回到车中的明培蔚和肖榆并没有离开,无需询问彼此的想法,默默地守在他身后不远处。
**
这一夜,异常的漫长。
昭月试着入睡,但不知是因为外面的雨声太响,还是她心有惦念。十点上床,翻来覆去到翌日两点也没能睡着。
心里的烦躁在这一刻泛滥成灾,她于黑暗中坐起,抱着自己的头,纤长的手指从发间穿过。
陈孝贤,你真的好烦好烦阿。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认识你,更不要把你放在心上。
昭月其实想过,算了吧,多一个朋友而已。
跟他和好,他放下了,自然就回港城了。距离那么远,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渐渐的都淡了。可她就是矫情,做不到,怎么就做不到呢?
沈昭月,你究竟在执着什么呢?在跟谁较劲呢?
“砰砰砰.....” 昭月深陷负面情绪时,房门被敲响。没等她应,她暂时也没办法回应。
门从外面被打开时,昭月仍保持着颓然的姿态。
沈星摸着开了一盏落地台灯,看到这一幕,眼中糅了无奈和宠溺。
她走近,坐到床沿,轻轻摸了摸昭月的脑袋,速度和力度同安抚幼年时的小豆豆无异。
待到她感觉到昭月情绪的松软了些才开口,
“妈妈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也是正常的。身而为人,总有些惦念和执念,是不是?”
妈妈的声音温柔含笑,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昭月借着这股力量抬起头,凝着妈妈,黑眸似沾染了雨雾,迷蒙一片。
落到沈星眼里,全都衍化成心疼,只想快点帮小家伙消解掉负面情绪。
因而轻笑,带着她特有的轻慢与笃定,
“可是在妈妈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大事儿。你现在不肯同过去和解,代表你心里的伤还没好。既是这样,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懂事?”
“糖豆,陈孝贤是个大人,他应当也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没必要管他,我们女孩子已经很苦了,遇到这种事情,先专注自己的感受。”
“哪怕这辈子你都好不了,你也不欠陈孝贤的。”
“明白吗,豆?”女儿再大,在父母眼里都是那年那日快乐跳着《我是这条街最亮的崽》的小豆丁,需要温柔守护。
“很晚了,是时候睡觉了。妈妈陪你一起好不好?”
“好。”
这一夜,昭月在沈星的陪伴下安然入睡,任窗外雨大风疾也无法侵扰她半分。
另一个,被疾雨砸了整整一夜,似封闭了五感,完全感知不到外界。
“这沈昭月心怪狠的。” 夜色渐退时,在车里窝了一整晚的明培蔚就醒了,他仰靠着,看着不远处的疯批,哑声感慨道。
说完,转问肖榆,“一夜没睡?”
肖榆:“她这不是心狠。”
明培蔚轻笑一声,带出几分兴味,“那是什么?”
肖榆顿了两秒,轻而缓的扯了扯嘴角,“她会这么决然,不是彻底放下了,就是根本没放下。”
前几日他看热搜,有一条留言他觉得说得极好。
“就算是怒气,当它只给一人时,那个人无疑是特别的。”
陈孝贤今次的举动,无非是仗着沈昭月在意他,逼她表态面对。不地道也失了风度。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放眼于世,唯有沈昭月能把陈孝贤逼到这个程度。
“等吧,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明培蔚听完,“那你觉得沈昭月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肖榆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又不会读心。”
“.......” 明培蔚一阵无语,最后实在没忍住tui了一声,“那你说个屁啊,浪费老子感情。”
除了明培蔚和肖榆,赵乾乐和伍砚回也守了一夜,他们周遭,应该还有其他媒体的记者。
天光时,伍砚回也醒了。
他下意识看向左侧,发现赵乾乐虽闭着眼,实则醒着。
“早啊,哥!” 他打了个招呼,目光飘向远方,不禁感慨道,“陈先生还真在这儿站了一夜啊。”
“这大佬讨媳妇儿都和咱们这些穷鬼不同。”
昨晚那么大的雨,愣是淋了一夜。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那个位置。赵乾乐没睁眼,只是轻轻地嗯了声。
伍砚回忽然想起新闻的事儿,忙不迭问道,“我听人说,钱海宁那群人也在附近。这料...”
伍砚回想着要不先下手为强,慢了,没准儿连凉粥都没了。
赵乾乐仍然闭着眼:“不着急。”
伍砚回:“.....怎么讲?”
赵乾乐笑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这事儿我们不要过多的掺合,手里有料都不要。”
看伍砚回不是太明白,干脆明说,“陈孝贤是不在乎橙天和他橙天掌权人的声誉,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秋后算账。就算他不会,谁能保证其他人。”
明培蔚,肖榆,至今隐于港城的橙天嫡系....
在这个圈,料常有但向陈孝贤示好的机会不常有。这次的事儿,他们可以跟,但绝对不能发。哪怕对家因此赚足了流量都不能。
伍砚回终于搞清楚了这里面的兜转,佩服赵乾乐的同时,也没忍住喟叹了一句,“还是哥你看得透,换我,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赵乾乐失笑:“那倒也不至于,陈孝贤这样的人,只要不踩着他的底线舞,他不会在意。”
没时间,也看不上眼。
“我们照跟,料一定要比别人全,有没有用另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到位,明天继续!!!晚安,崽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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