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易子而食这种事情对吕布来说从来只是竹简上记载的寥寥数笔,很难有多大的共鸣,更像是个传说。
虽说吕布的出身一直都是被士人所诟病和鄙视的,然而那也只是无缘跻身顶层而已,但对于边地百姓来说,他的出身同样高不可攀,加上自有天赋异禀,哪怕边地贫瘠也从未因衣食而烦忧。
那种易子而食的地步,对他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但这一次,他差点成了易子而食的主角……
“换吗?”
说话的女子骨瘦如柴,面目可憎,怀中抱着的襁褓传出的啼哭之声虚弱而焦躁,这是一个不懂的自保的婴儿,他越是如此,生命就越是短暂。
换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明白的说出来,是为了保存自己最后一丝人性,或者算是做人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扯掉了,那跟畜生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人到了这个地步,其实还不如畜生,没人能嘲笑或是斥责他们,会这样做的,大多数只是因为他们自己吃饱了,无法理解那种感受,而最重要的还不是饥饿带来的恐慌,而是那种看不到未来的绝望感。
为何会成为流民?他们要逃往何方?吕布不知道,刚出生的几天,他勉强能够听懂他们的语言,但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并不多,似乎是遭了兵灾,应该还远,这边一直没见过,但也幸好没有见到,以如今的局面,真遇到了兵祸,也只能认命了。
其实吕布很希望自己跟对面那个襁褓中的因而一般,听不懂他们的话语,对生死没有太多概念,那样就算……也不会有太多痛苦。
他不是不能接受残酷的世界,他见过尸山血海,承受过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但是怎样的绝望能让一个母亲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当做食物?尊严、荣誉、地位那些以往吕布所追求的东西,在这一刻通通变的不重要,生存才重要,在这些面前,吕布现实加模拟人生中受过的所有苦难都变成了享受。
那种不知道敌人是谁,只能被动地去接受这个世界给予的一切苦难却不知道该找谁还击的感觉,让人发疯。
但吕布不能疯,虽然他很饿,哪怕这个模拟世界中的母亲胸部已经干瘪到没有任何美感,他还是想要去吸上几口,但他尽量克制着冲动,让自己不要叫喊,虽然真的很饿,但他更知道,如果经常喊饿,很可能压垮母亲的最后一丝人的理性,做出跟对面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同样的事情……易子而食!
有些后悔没有选择出身,原以为上次模拟世界的出身已经是最低了,没想到还可以更低,原来自己一直所不屑的,却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为了避免以被吃这种死法离开这个世界,吕布只能强忍着自己的羞耻心,做些自己认为可爱的动作,并表现的极度乖巧懂事。
幸好这世界没什么熟人,看不到他这样的一面,否则那种羞耻感一定会增加一百倍一千倍乃至更多,尽管这样做未必有什么用,但这是目前婴儿状态下的吕布,唯一能够想到的自救之法。
母亲摇了摇头,女人失望的离开,去找下一个可能的交易对象,小命暂时得保的吕布微微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家母亲能够坚持多久,这已经是这三天来第七个跑来交换的人了,他不知道自家父母能坚持多久,和现在这种情况相比,现实中受的那些气简直就是毛毛雨。
傍晚的时候,文弱的父亲回来了,似乎被人打了,脸上有些淤青,带着母亲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烟的地方,从怀中掏出半块黑乎乎的饼。
“当家的,你吃吧。”
“你刚刚生产不久,身子弱,你吃吧。”秀才坐下来,警惕的看着四周,手里捏着一块石头,随时准备干仗。
这次的父亲应该是个很懦弱的人,从长相到气质无一不透露出我是怂包我好欺负的信息,但吕布出生那日,虽然没有看到,但吕布知道自家这看着懦弱的父亲,骨子里有着一股被压抑的凶气,这三天来,打吕布主意的人不止一批,但敢动手的,都被他那不要命的气势给吓跑了。
母亲没有推脱,她太饿了,靠着父亲的背,抱着吕布小口小口的吃着那黑乎乎的粮食,同时解开胸衣,无需吕布苦恼,便给他喂奶喝。
虽然没什么风光,但对吕布来说,这是一天中自己最幸福的时刻,哪怕是这样,他也喝的很克制,生怕把自家母亲喝垮了,虽然比上一次的模拟人生开场更苦,但这辈子的父亲更像个男人,至少绝境下能保护妻儿,那股拼命的气势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这样的人,才叫有担当。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母亲吃完了食物,接过父亲递来的水喝了两口,低声问道。
“唉~山河破碎,朝廷昏庸,竟将北关放弃,致使胡虏南下再无桎梏,可惜了燕老将军这等英豪最终以身殉国,以如今态势看,再往南走,过了沧水去往沧州,有沧水相隔,或能挡住胡虏。”
吕布心中一动,北关也好、燕老将军也罢,这好像是自己之前经历的模拟世界的延续,但燕老将军算是善终,自己才是殉国的那个,为何对方这般说?
“当家的,孩儿尚未取名,不如取个名吧。”母亲看着父亲。
父亲看向襁褓中的吕布,取出几枚石子卜了一卦:“六四爻动,上位震卦,下卦为坤,震为动,坤为布,便名布吧,望他能为这破碎江山,昏庸朝廷带来些变化。”
吕布:“……”
也不知道该说你学问好还是太随意了,似乎自己进入模拟世界之后,名字都不会变,那如果这次的模拟世界跟上一次是相通的,那会否北关还有自己的传说?
终究刚刚出生,享不了太多问题,吕布便觉头脑昏沉,片刻后便酣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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