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冬。
西凉那边雨雪还算正常,但到了关中之后,自入冬以来便是连场大雪,大量居无定所的难民冻死,哪怕西凉那边吸纳了不少难民,但西凉能吸收十万、二十万难民,但更多便吸不动了,就这,吕布最近送回来的奏书都是要钱粮的。
但董卓哪来的钱粮,抄家逼得士人们妥协了一下,加上王允从中斡旋,是筹措到一部分粮草,但这些粮草也只是勉强够军用,要治灾民,根本不够。
董卓也不是没想过法子,不知是听了谁的注意,这段时日以来,董卓废除五铢钱而铸造小钱,不但未能缓解民生,反而令货币衰退,关中一带重新开始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而入冬以来的连场大雪更是让长安民生雪上加霜。
“岳父,息怒!”刚刚下朝,回往太师府的路上,李儒看着董卓起伏的胸膛,连声劝道。
董卓商议平抑物价之事又一次被满朝士人以各种理由推诿了,没钱,这段时间长安士人确实出了一些钱粮来赈济百姓,但这些钱粮对于如今关中庞大的百姓数量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人家倒也不拒绝,只要董卓开口,必然会给一些,但给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没多少。
很明显,这些士人在借此逼董卓放权,但怎么能放?
“息怒?”董卓深吸了一口气,猩红的双眼看着李儒:“如何息怒?西凉贫瘠你我都知道,这等地方,奉先都能筹措到足够粮草赈济十万灾民,关中八百里沃土,满朝大士族,却拿不出粮草来赈济灾民,你信?”
自然不信,但又有何法?
李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再从长计议,这关中怕是要饿殍千里了!”董卓自然是不怕死人的,但他很清楚如果这个冬天饿死的人太多,那明年恐怕就要出现民变了,到时候就真的是要内外交困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回到太师府,董卓在家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李儒道:“你去拟一道诏书,让奉先尽快返回长安,西凉事情既然已经了了,他还留在西凉作甚?”
对于吕布擅自将张辽安排在武威的事情,董卓显然是不满的,吕布这是想干什么?自立么?他董卓还没死呢?
李儒点点头:“岳父放心,我看奉先也并无歹意,只是刚刚击败马韩二贼,武威之地一时无人镇守,很容易出乱。”
“那也轮不到他来自作主张,另外让叔颍准备一番,准备去那边接手西凉。”董卓闷哼一声,吕布毕竟不姓董,而且如今的表现也难免让人生疑,他想干什么?
西凉虽然贫瘠,但作为董卓的根基,董卓不可能将西凉放在外人手中的,董旻去镇守西凉正好,也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岳父!”李儒摇了摇头道:“此时正是多事之时,吕将军此番也算是立了大功,只是迟些回逞,而且这般急迫派人去夺权,未免寒了人心,不如先稳长安,而后再说他如何?”
对于吕布最近的举动,也确实有想脱离董卓的意向,但毕竟没有,如果此时董卓诘难,反而让董卓弄个里外不是人,而且吕布这次主动牵引流民不管是为什么,终归是为长安这边缓解了一些压力。
但在这背后,李儒看到的却是陇西乃至整个西凉士族的支持,没有西凉士族的支持,吕布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粮来。
而有了西凉士族的支持,吕布就有在西凉扎根的能力,这支力量本该是属于董卓的,可惜董卓没能抓住,只顾着朝中这些,反而将自己能抓的让给了吕布,现在这种局势,吕布更不能乱动,否则如果吕布选择直接翻脸,那对现在的董卓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董卓沉默着,她大概明白李儒的担心,但心中却更不是滋味,自己现在不但要跟长安这些士人哄着,还要哄吕布么?
“吕布家眷呢?”董卓沉默许久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派人去过,早已不知被迁往何处!”李儒苦笑道。
“此子早有二心!”董卓怒道。
谁说不是?
李儒在心中一叹,所有人都看走眼了,只看到吕布莽撞冲动,但每一步却都能为自己捞到好处,但现在就算看出来又能如何?
“太师,此时吕布需安抚,莫忘了华雄还在他那儿,太师信不过吕布,总该信得过华雄,此番吕布得胜,自该封赏。”
“还要封赏?”董卓豁然回头,看向李儒,目光有些古怪,这厮不会是跟吕布一伙儿吧?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现在的董卓看谁都觉得有问题,李儒这么一说,顿时生疑。
“有功自是要赏的,也可借此调他回朝,到时候莫让他再轻易领兵便是。”李儒有些无语的看着董卓,虽然理解此时的董卓,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
董卓皱了皱眉,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了,李儒跟自己一直是劳心劳力,若连他都反了,哪还有何人能信?只是封赏吕布?怎么赏?他现在都穷的勒裤裆了。
“可将其封为光禄勋,位列九卿,兼领执金吾之职,令其择日还师长安,此外其爵位也可动一动,若其届时不还,便可着华雄等西凉诸将逼其交出兵权。”李儒说到这里也有些担心,一旦走到这一步,不管谁赢,西凉必乱!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
董卓点了点头,虽然心有不忿,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稚然他们,便先莫要离开了,如今这长安城中,多有叛逆之人,只凭长安禁军怕是不够镇压。”董卓哼了一声,看着李儒道。
李儒点点头,现在长安确实没有大将镇守,往日还行,吕布出现问题后,董卓这里肯定担心,李傕和郭汜既然回来了,而牛辅那边暂时也没什么事,就让他们先留在长安吧。
……
“李将军,那朱儁可是当朝名将,此番竟被将军轻易击破,我看将军才配得上这当世名将之称!”司徒府中,作为董卓心腹,王允招待李傕和郭汜,那自然是不会惹人怀疑,有了上次吕布的教训,王允这次可是精明了许多,招待李傕、郭汜,从不谈及政事,只是拉近关系。
至于貂蝉,有了吕布一次失败的经验,这次王允没准备再用女人来,至少在这个阶段没有,他得先找到两人的弱点,而且对两人的用法王允心中也已经有了计较。
“司徒公谬赞。”李傕摇了摇头道:“那朱儁算什么名将?不过人们捧他做名将而已,手下若无强将,亦不过一无用之辈尔,败他不难。”
王允心中一阵哀叹,大汉名将,真的便如此不堪?先是有吕布以一己之力力破诸侯,直到如今谈起,很多人仍然觉得如今盛传关于吕布破联军的事情是夸大其词的,但王允却知道,这是真的,西凉军中看不惯吕布的人也有不少,但在打仗方面,却没人会抨击吕布,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如今这牛辅率军败朱儁,大汉能拿的出手的名将似乎不堪一击,莫非真是平日里相互吹捧太过埋没了真才?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面上却是十分欢喜的样子,有了吕布的前车之鉴,王允这次可没将那些士人拉来作陪,这两人酒品比之吕布差多了,抛开身份、立场不谈,吕布虽然与士人格格不入,但坐在那里终究是有几分气度的,言谈之间虽然强势,但人家能跟你谈古论今,说到底,吕布虽非士人,却也是寒门出身,读过书,而李傕就差远了,郭汜更是马贼出身,相比起来,还是吕布更顺眼一些。
“不说这些,将军此番得胜,大涨我朝威风,今日可要好好痛饮几杯,老夫此生,最敬重的便是两位将军这般能征战沙场,破敌立功的英雄人物!”王允端起酒觞,对着两人笑道:“今日我等不谈国事,但求与两位将军一醉!”
“司徒公这样的话才好听,难怪能得太师重用。”郭汜有些咬字不清了,对着王允哈哈笑道:“可惜啊,有酒无歌,未免乏味。”
“这有何难?”王允大笑一声,抚掌道:“奏乐,起舞!”
随着王允一声令下,悠扬的钟磬之声传来,令人精神一震,一队舞姬长袖飘飘,柔弱无骨的娇躯翩翩起舞,李傕盘坐在席位上,闭目欣赏乐声,郭汜却是放浪形骸,一脸浪笑着起身,跟着一群舞姬一起跳,丑态百出却尤不自知。
李傕皱了皱眉,有些无奈的瞪了郭汜一眼,却也没去阻止。
王允摸索着胡须,看了看李傕,又看了看郭汜,李傕终究是见过世面的,醉态之下还能保持些礼数,郭汜那就纯粹是原形毕露了,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好色,但看着郭汜不时去摸舞姬的身躯,那猥琐的表情让人不住地心生厌恶,这样的人,虽然好色,但若用貂蝉相诱,未免……不值。
至于李傕……王允看了看李傕,此人性情刚猛而诡谲,虽然喝的烂醉,却犹能克制,这样的人,反而不容易看出其破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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