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骚动起于酒肆,却并非源于酒肆。
而是酒肆外一处装潢豪华的酒楼前,正围满了行人,众人对着那处指指点点,嘴里热络的讨论着些什么。
“这玉宇楼的店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听人说里面的饭菜价钱不菲,随便一份菜肴就得要十多两银子,一桌子下来没有个百两银子根本吃不下来。”
“据说还不是有钱就能进,能进去的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是有稀世之才的。”
“故弄玄虚吧?哪有把客人挡在门外的道理?我可没听说过这样做生意的。”
周围酒客的私语声在那时传入李丹青等人的耳中,姬瑶自然是心无旁骛,依然在与食物奋战。
但一旁低头看书的姬玉植却抬起了头,看向酒肆外那人潮涌动之处,眉头微皱问道:“区区一处酒楼,何至于这么多人围观?”
李丹青闻言眉头一挑凑上前去,问道:“怎么?感兴趣?叫我声师父,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姬玉植看了一眼一脸得色的李丹青,自然不会助长李丹青的嚣张气焰,再次将目光转回了手上的书本,言道:“只是噱头而已,无论再好吃的东西,说到底其本质无非就是米粮蔬菜与肉类,再配上佐料,只是烹饪的手法不同,放入佐料的成分数量不同,但本质相差无几。”
“若是这酒楼真的有出众的厨艺,也无需以这样哗众取宠的方式,来吸引顾客,说到底只是自己本事不出奇,故而只能另辟蹊径。”
“对这些东西趋之若鹜,只能说明当事人不够聪明罢了。”
看着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如此冷静的侃侃而谈,李世子听得是瞠目结舌,好一会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盯着姬玉植说道:“你这性子……”
“真的不考虑去狮子山做和尚吗?那些秃头一定觉得你很有悟性!”
姬玉植头也不抬的摇了摇头:“清醒寡欲只是佛道外在的表现形式。”
“无我故而无七情六欲,无偏爱无憎恶,故能对万物一视同仁,实现佛家所言的众生平等。”
“所以,清心寡欲的并不定是佛陀,也有可能是我这样的聪明人,就像你不会对蚂蚁的巢穴感兴趣一样,聪明的人,也不会对这些愚人手段感兴趣。”
李丹青眨了眨眼睛,盯着这侃侃而谈的熊孩子,嘟囔道:“其实我对蚂蚁还挺感兴趣的。小时候还让下人挖开过蚁穴……”
听闻这话的姬玉植冷眸看了李丹青一眼,轻声道:“那你可真够蠢的。”
“你!”
李丹青顿时勃然大怒,他的双拳握紧,咬着牙盯着这姬玉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压制了心头的想要把这熊孩子的脑袋拧下来的冲动。
而就在这时,身旁的姬瑶却伸手拉了拉李丹青的衣角,李丹青侧头看去,却见姬瑶正瞪大了眼珠子直直的看着李丹青,嘴里脆生生的言道:“我要吃。”
李丹青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他眉开眼笑的看向的姬玉植,说道:“可玉植觉得那是蠢货才去的地方,我得负责他的安全,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是?”
“我可不需要谁负责我的安全,更何况,你这样的笨蛋,想来也……”姬玉植头也不抬的言道。
只是这话才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原因无他,只是一旁的姬瑶在这时伸出了自己的拳头,在他的眼前轻轻的。
晃了晃。
……
“你他娘的看清楚了!”
“我是谁!?”
李丹青瞪大了眼珠子看着眼前的小厮,怒声道。
那小厮眼观鼻鼻观心,模样轻蔑:“李世子的威名海内皆知,我怎么会不认得!”
“那你还敢拦我?”李丹青在问道。
对于自己带着自己两个徒弟来“涨涨见识”,却被这玉宇楼的小厮拦在了门外,不让入内的遭遇,李丹青觉得很愤慨。
或者说,脸上很挂不住。
“咱们玉宇楼可不是小门小户,一顿饭菜下来怎么也要百两银子,世子有那个钱吗?”小厮不屑的问道。
“本世子会缺钱?”李丹青愤声说道。
“我听说世子欠百花楼的几千两银子现在还赊着,小的只是混口饭吃,还请世子不要为难。 ”那小厮这样言道。
李丹青一时语塞。
大抵是习惯了以往在武阳城肆意挥霍的日子,李丹青倒是还未有习惯如今这拮据的生活。
忽然意识到自己就算进了这玉宇楼,好像也没钱吃上一桌饭菜的李丹青,顿时有些沮丧。
“打肿脸充胖子,凡人就是凡人,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旁的姬玉植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俨然已经将自己与李丹青之间的差距,从聪明人与蠢货,拉开到了神人与凡人之间。
李世子怒不可遏,却只能在心底默念:孩子还小,大了再打……
“我要。”而身旁的姬瑶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美餐正在渐行渐远,她拉了拉李丹青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望着李丹青,那模样像极了一个饿了七八天,什么都没吃到的小可怜。
当然,这小可怜还在那时握着拳头,朝着李丹青晃了晃。
李丹青身子一颤,转头看向小厮,态度坚决的言道:“本世子今天一定要进去!”
那小厮眉头一挑:“想要进去也可以,赢了旁边这位大师,不仅可以进楼,我们掌柜还可以送诸位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李丹青一愣,在那时侧头看向一旁。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长衫,蓄着羊角须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那处,身前站满了行人,为男子坐在他的对侧,神情沮丧。
李丹青这才意识到,这玉宇楼的门前之所以能聚集这么多的人,似乎与这位“大师”有着不小的关系。
……
姬玉植与李丹青一同走到了那位大师身前,却见大师与那位行人的身前,都摆在几枚黑色的铭牌,铭牌上分别刻着:王、将、文、侠、甲兵、乙兵、丙兵、丁兵几个字样。
而二人摆放名牌的中央却又竖着一道木板,遮掩了双方的视线。
男子眉头紧皱,目光死死的盯着身前的铭牌,思虑良久终于从中推出甲兵、乙兵、丙兵三张铭牌,而对侧的“大师”则神情悠闲的推出一道铭牌。
“落子!起木!”站在二人之间的小厮高喝一声,将拦在二人之间的木板抬起。
随后众人顿时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男子的打出的铭牌为甲兵、乙兵、丙兵,而那位大师的身前却只有甲兵一张铭牌。
人群顿时在那时发出一阵哀嚎,挑战大师的男子更是神情痛苦,如丧考妣。
“这是在干嘛?”姬玉植有些奇怪的问道。
李丹青闻言挑了挑眉头,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可以教授姬玉植的地方,他顿时眉开眼笑,在那时摆足了当师父的架子。
“咳咳咳。”
他先是干咳两声,然后语重心长的言道:“正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玉植你能懂的这道理,不耻上问,为师很欣慰。”
“这东西说起来可就复杂了,涉及到天文地理以及星辰之相……”
李丹青的话还未说完,便对上了姬玉植那一脸嫌弃的目光。
李世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见唬不住姬玉植,李丹青不免有些沮丧,只能颓然道:“其实就是一个赌博之法,唤作八将棋。”
“双方各持八枚棋子,分别为王、将、文、侠、甲兵、乙兵、丙兵、丁兵。”
“其中王、将、文、侠作独牌,只能单独为战,甲乙丙丁四卒做活牌,可以任意组合。”
“双方隔着楚河汉界,也就是这木板排兵布阵,各自落子后,拉起木板,确认胜负。”
“其下又有,王杀将文侠,将杀文,文杀侠,侠杀将。”
“同时,将杀兵卒不论多寡,文侠杀单卒,双卒玉碎文侠,三卒斩文侠,四卒杀王的规矩。”
“而四卒之间,单卒以甲乙丙丁的排序确认胜负关系,双卒杀单卒,单卒杀众卒。”
李丹青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完,见姬玉植听得似懂非懂,李丹青暗暗得意,心道你这家伙也有不明白的时候。
“赌场中很多这般的稀奇玩意,玩法不一而足,这个也只是最粗浅的玩法,你若是肯叫我一声师父,为师倒是可以好好教教你,这其中的门道。”
李丹青用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如此说道。
姬玉植的眉头一皱,狐疑的盯着李丹青,显然并不太相信李丹青的这番话。
“早就听闻李世子涉猎此道颇深,相逢即是有缘,与其在那里高谈阔论,倒不如来此对弈一局,你我手下见真章!”这时,那位大师已经将之前的客人杀得片甲不留,眯眼朝着李丹青言道,言语间多有挑衅之意。
世人专精一道,便难免在此道上心高气傲。
这位大师能被玉宇楼请来坐镇,自然对于此道研究颇深,听闻李丹青如此大放厥词,心底有些不服气倒也是人之常情。
奈何李世子素来奉行老子老大,天老二的行事原则,加上在赌博之上浸淫多年,自然也不会怯场,也想着好好在自己的弟子面前显露一手。
他闻言眯眼一笑,朝着姬玉植与姬瑶昂起脖子,说道:“看为师给你们表演表演,什么叫赌道武君。”
“小瑶儿等着为师带你吃大餐吧!”
说罢这话,他便一提衣衫下摆,大大咧咧的坐在到了那大师的跟前,言道。
“今日,本世子定要杀你一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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