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与明代不同,李朝使节团的各色人等可以在京中自由行动,甚至可以离开城内,到城外去游览参观。
明代时李朝使节团来京就几乎不允许离开会同馆,即使是想要出门参观城中古迹,也要有明朝的通事官陪同。
所以有清一代,留下了不少清朝两国文人互相唱和的诗词。以前提到过的洪大容,多年前使清就认识了不少燕京的文人。
人家为此还画了六幅肖像画,称作朝士六真(嘉庆复制版现藏韩国)。
这种交流是从上到下的,由于李朝两班士大夫各个通晓汉字,大部分也会说汉语,和清方士人不存在任何交流困难。加上使节团来的非常勤快,见面不难,很多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而使节团内的行商们更是快乐,和使节需要换人不同,他们甚至一年能来好几趟。很多人在燕京已经熟的和回自己家一样,除了不能购房置地之外,甚至有人在燕京常包窑姐儿。
而且以湾商团最为显著,由于从事边境贸易,很多湾商也通晓汉语。就算不通晓的,也能听个明白。在燕京没有任何语言障碍,随便逛也不会丢了。
所以此刻洪大守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闵廷爀在大街上溜达,也没有人管。除了两个闵廷爀的家人之外,也不用多带人手。
要送给常明的礼物土产肯定不会正大光明的带着,用一张小红纸写明了。什么东西若干,可以折银多少。如果常明真要土特产就直接派人悄悄来拉,要银子就直接给银票。
闵廷爀也不是说走就走的,该走的规矩早就走了一遍。先派人送拜帖,过去问,常大人你哪天哪时有空。方不方便我过来叙一叙乡情,道一道友谊。
常明认可之后,会把拜帖送回来,然后告诉闵廷爀哪天有空。闵廷爀呢就等到常明告知的日期那一天一大早,再把拜帖送过去,人家收下了,那么你才可以去上门拜访。
至于什么门包就不去提了,常明虽然贵为湖南巡抚,但不是回京任官。还是照样要回湖南干一任的,所以除了部分指省分省湖南的官员来拜见他之外,到也不算门庭若市。
而且他有一个好处,他们家是上三旗满洲,在京中有府邸。而像后来的李鸿章张之洞,虽然干到湖广总督、两江总督,到反而不敢在燕京置宅,要借住寺庙。
洪大守几个一来,几乎没等,就被迎了进去。论理洪大守进不去,可谁叫这是李朝来人,作为闵廷爀的汉语随员,还不得不跟进去。
等进了屋子,常明显然刚送走了一位。正在喝茶,燕京六月的天气已经是极热的了。
常明穿着杭绸的一件长褂,没有着马甲,国字脸,留着两撇胡须,单眼皮,眼睛不大,头皮清洁溜溜。到还是恪守着金钱鼠尾的发式,看着发型猥琐中却有一丝气度。
他没有站起来迎闵廷爀,同样的三品,常明是满清的三品,自然不用迎。
但该有的理数还是有的,闵廷爀进门就请坐,而且是相对而坐,不是上司接见下属时的那种坐在左右下手。
看来是个能说上话的人,并没有因为身居高位而凌辱来人。
等茶水端上来,略坐了坐。常明就很随意的打听了几句他曾经的所谓故乡义州的风土人情,问问家乡里祖先的坟茔情况如何,李朝官府有没有定时派人去打理之类的。
其实真用不上洪大守,闵廷爀的汉语算不错的。只有极少的词汇需要洪大守加以解释,不过聊以补阙罢了。
说了会儿闲话,又叙了叙金氏的乡谊。终于到了正题,闵廷爀把误杀周文谟一案的大致情形说了,又把如何服辩的表章复述了一遍。
“果然刑前已经剪辫蓄发?”
“千真万确,观刑者数千人,各个得见。”
“首级呢?”
“已然妥善合体掩埋,具体地方皆有记载,可以对验。”
“如此便不太难。”
常明用手指甲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算是答应了帮李朝转圜此事。
闵廷爀大喜,连忙起身,向常明作揖到底。常明也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并不避让。而作为随员的洪大守就不得不双膝着地,跪下谢恩。
“放心回去,明日尚有召对,我会相机为尔等开脱一二。”闵廷爀的那张不下三千两白银的礼单想来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说完,常明便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两人知机,立刻告退。
这位常大人收了钱肯办事,公开公平,算是一位“好官”。人家既然答应下来,总会提点两句,开脱罪责。
“大监的陈奏表已经递交到御前?”
“昨日已经递上去,使了银子,应该能先拨到军机处,还转请了几位章京回寰。”
“大监真是公忠体国,为国操劳分忧。”
“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心情舒畅的闵廷爀这回前前后后五千多银子使下去,就是为了把这摊子烂事给彻底平下去。如今各项准备都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听嘉庆的决断了。
……………
“不得了了这,李王竟敢擅杀国人。”嘉庆盘腿坐在榻上,下面林林总总有四五个大臣
“圣上说的是前次朝(屏蔽)鲜王斥邪大狱,误杀苏州府周氏一事?”
其他军机大臣,满清贵族都站着,唯有此时出声的一名老者坐在圆凳上,虽然他也只敢落半个屁股在凳上,却也显得格外不同。
“朱师傅,这可怎么办?”
这位朱师傅便是嘉庆夺位登基最大的军师,在其背后出谋划策,保扶翊戴,如今终于功成,而被嘉庆格外宠信的朱珪。
嘉庆四年(1799)初,他便奉召入京,直南书房,管户部三库,加太子少保。嘉庆帝常召他咨询国家大事。同年冬,调户部尚书,又为上书房总师傅。嘉庆五年(1800)秋兼署吏部尚书,嘉庆七年(1802)秋为协办大学士,嘉庆八年(1803)夏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嘉庆九年(1804)进太子太傅。嘉庆十年(1805)春,官至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工部事务,先后充实录馆、国史馆、会典馆正总裁。
“以老臣看来,此事唯圣上一言而决。”朱珪聪明就聪明在他从不居功自傲,往往只是提点一两句嘉庆,然后嘉庆就能明悟过来。
结果虽然出谋划策的都是他,但实际说出口的都是嘉庆。造成圣上英明神武,能谋善断的表象。
嘉庆知道自己这个一肚子坏水,不对,是一肚子谋略的老师又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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