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司擎：“我没这么觉得。”

薄苍鸣接着冷笑：“没这么觉得，那就只是想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了？”

薄司擎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眼睛里头都是血丝，问了对方一句：“爸，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心里好过吗？”

薄苍鸣一时间失语。

的确，儿子的样子看起来，不仅一点都不好过，反而像是已经快崩溃了一般。作为一个丈夫，他觉得自己必须把真相告诉儿子。

但是此刻，他也不由得开始思考，作为一个父亲，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半晌之后，他闭上眼道：“想让自己好过的办法，很简单！快刀斩乱麻就好了。如果你跟白伊冉之间，真的有缘分，你们当年就不会分开！

你们要是真的是一段善缘，就应该顺顺利利的，便不会从前是她因为你受伤崩溃，如今你又因为她多次负伤，甚至进了ICU。

事实上，你们两个之间，原本就是上天都不看好，才会有这么多磨难。才会正好，害了你妈妈的，就是她奶奶。我觉得你们分开，是为你们两个好！”

薄司擎闻言，却是冷声道：“可我不这么觉得。如果我跟她真的没缘分，我们怎么会重新在一起？

如果不是善缘，为什么只有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到幸福，感觉到我这辈子没有白活？

我跟她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与其说是上天希望我们分开，我更相信是上天想让我知道，幸福得来不易，所以一定要更加珍惜。

爸爸您知道吗，明晰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了爷爷的行为之后，我更加……无法说服自己离开伊冉。

因为现在的我，骨肉和性命和您和妈给的。

但是血液的温度，只是她给的了。”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爷爷竟然会做出这一手，更是不会想到，自己跟父亲，这么多年的感情淡薄，竟然都是爷爷的手笔，他从来就知道爷爷独断专横，但对自己的儿孙，都残忍到这个地步，这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是如今，他心中竟然还隐约感激爷爷，要不是对方的话，自己也许都不知道伊冉这个人。

薄苍鸣睁开眼，看着他厉声道：“你现在这些话的意思，是在怪我，还是在怪你妈妈？你是在想责怪已经变成这样的你的母亲，这些年来没有关心你吗？”

薄司擎：“没有，我知道妈妈不是不想关心我，她只是不能。”

薄苍鸣：“对啊！你知道她只是不能，所以你就应该去恨让你妈妈变成这样的人！你应该恨他们一家，而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期期艾艾地跪在你妈妈床边，做出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薄司擎听到这里，已经无意再跟自己的父亲争论下去。

他心里明白，父亲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见，自己说再多，都是多余的。

除非自己同意分手，否则父亲不可能理解自己了。

他便只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的母亲，给她磕了几个头，红着眼睛道：“妈，对不起！”

对不起。

他真的放不下。

如果可以，他也想为了自己的妈妈，仇视白家的每一个人，他也想怨恨白家，就是因为伊冉的奶奶，自己这么多年，才没能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才得不到母亲的关爱。

但是……

他怎么去恨伊冉啊，就算挖出他的心，去换成别人的，重新装在他的胸腔里头，他也办不到去恨伊冉。

薄苍鸣看着薄司擎的举动，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说的话，对于儿子来说，没有半点意义，儿子也已经做出了选择。

薄司擎磕头之后起身。

站在自己母亲的床前，对她道：“妈，如果您能醒来，您打我，骂我，甚至是要杀我，我都没有关系。

如果您不能醒，等我百年之后，也会去对您赔罪。

我不是不愿意为您恨，可我是真的爱她，我欠她太多了，我是真的做不到。

还有，妈，您相信我，我也很爱您。”

这番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为自己觉得羞愧，他一边说着自己爱自己的母亲，却一边为了自己，做出了最自私的决定。

他已然无法继续留在这里，面对眼前这一切，面对不能清醒的母亲。

说完了之后，便转身大步往门外走。

薄苍鸣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儿子从自己的身侧，错身而过，开口道：“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跟你妈妈，都不想再见到你！”

薄司擎道：“我会再来的。”

这话，就是在告诉薄苍鸣，不管对方如何阻挠自己见到母亲，薄司擎还是会出现。

薄苍鸣道：“我真是不明白，你是如何理直气壮的，把这些不孝不悌的话说出口的！你又是如何有脸再来！”

薄司擎：“爸，我知道您一辈子都不会谅解我，我同样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可事已至此，我只能背负着这份罪孽，跟伊冉在一起。

我知道您现在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话音落下，他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薄苍鸣听着对方已经走出了房门，他转头，看着薄司擎，冷着脸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不会让白伊冉有什么好下场！”

薄司擎以为，爸爸的意思，是要对白伊冉下暗手，威胁伊冉的生命安全。

他冷声道：“爸，我会保护好她，您别想对她下手，我还要提醒您。这二十多年来，如果不是爷爷，我就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样。您难道是打算，把您的孙子的人生，也变成我这样？”

薄苍鸣一时间失语。

想起来自己之前，也看见过白小宸的照片，那个孩子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司擎，但那到底是薄家的血脉，粉雕玉琢，很是可爱，若是妻子还醒着，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孙儿。

他神情微动，最后道：“我也没说，自己要害她的命！只是，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薄司擎没继续听下去。

大步离开了。

他不愿意继续听自己的父亲，说不会让他好过这种话，而他甚至还没有立场去责怪自己的父亲，因为好像，是他错了。

可他又觉得，错的不是他，而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