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叶思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冒出虚汗,脖颈上青筋开始一点点往外突。
“你够了吧?”程北沐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咬着嘴唇怒视叶然。
安神曲本该具有固神醒脑的功效,但如今,程北沐竟在悠远而起的笛声中,听见了熟悉的挣扎与绝望。
程北沐抬起了头,愣愣地看向那个吹笛的青衫少年,再也挪不开视线。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笛音变了调,回过头,看见叶思瑶因内力消耗过度,急火攻心,喷了一地血,随后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叶思瑶的母亲霍绮瑶擅长乐器,叶然对这个女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对她的笛声却很欣赏。
有一次,叶然在外身负重伤,回到家中,霍绮瑶运行内力,为其吹了一夜安神曲祛痛,这让叶然那颗坚硬如石的心有了片刻动容,两个人关系缓和,度过了一段难得融洽的夫妻生活。
“那行。”叶然挥了把衣袖,放开程北沐,侧身坐到木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思瑶:“既然你这么怀念你母亲,那就吹一曲你母亲最擅长的安神曲吧。”
叶思瑶捧笛子的手颤了下,幽幽道:“是。”
叶然自然知道叶思瑶想利用他这点仅存的良知,让他放过程北沐。但他向来最厌恶别人用道德绑架自己,于是冷哼一声,问匍匐在地的叶思瑶:“你会吹笛子吗?”
“会一点。”
他因用力撞门跌倒在地,四下张望一番,目光仅在程北沐与叶然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蹲了下去摸索起来,果真在门缝附近捡起一串红色的笛穗,不待叶然发话,他就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翠玉笛,举过头顶,一副向叶然请罪的姿态。
只见他将翠玉笛放置唇边,吹起了安神曲,笛声清亮悠远,洗尽尘俗,丝丝柔柔挑上心头,仿佛能安抚所听者波澜浮躁的内心。
他当然知道小可怜是故意服毒,以便于他从叶然的手中脱身。因为七心海棠毒是他亲自教小可怜制作的,除了他和小可怜,没人知道这种毒的制作配方。
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小可怜保护自己,可小可怜竟保护了他。
“瑶瑶!瑶瑶!”程北沐顿时慌了神,冲叶然大喊大叫:“叶然!放开我!他会死的!”
叶然眉头皱了皱,手臂一挥,程北沐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一个箭步冲到叶思瑶面前,将他小心翼翼的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给他擦嘴角,但叶思瑶始终昏迷不醒,嘴唇泛紫,双眸紧闭,略懂医术的程北沐一眼就看出他这个中毒了。
程北沐将叶思瑶抱到了厢房,在他口中塞了颗灵丹,保住心脉生机。
小可怜中的毒并不复杂,只常见的七心海棠毒,这种毒只要放血就可以祛除。刚才小可怜驱动内力过度,已经吐过一次血了,程北沐只需要在他指尖扎一个小孔,用内火将他毒逼出来即可。
做完这些后,程北沐看着躺在床上,气息逐渐稳定的小可怜,心里越来越难受。
程北沐鼻尖一酸,忍不住撇过脸,用袖角偷偷擦拭眼角。
天亮的时候,叶思瑶醒来了。
程北沐赶紧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来,喝点水。”
叶思瑶依靠在他肩上,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虚弱的笑了:“舅舅,父亲没有再为难你吧?”
一句话让程北沐再次破防,瞬间眼眶湿红,嘴里喃喃出两个字:“傻子。”
叶思瑶不仅没有生气,还和他贴得更近了些,像个大人一样认真道:“舅舅你别怕,瑶瑶会保护好你的。”
程北沐揉着他的脑袋,心却在泣血。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来这里是帮小可怜实现心愿的,不是让小可怜来保护他的。
尤其是经过昨晚的变故,他更加坚固在这个世界里修为的重要。
可他除了本门媚道心法外,什么也不会。之前不让小可怜接触媚道,说白了就是自己的一己私心,他见不得小可怜和别人双修。
如今危险已经蔓延到他们周围,他不能再因为自己那点执念去耽误小可怜了。
况且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本来就没有结果。
于是程北沐咽了咽口水,缓缓道:“我决定了,明天开始传授你媚道。”
他明显感觉怀里的人颤了一下,随后迎上一双错愕不解的眸子。
“为什么?”叶思瑶问。
程北沐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那双令人心慌的眼睛:“这是舅舅之前答应你的,要助你登上宗主,成为仙帝。仙帝最少也要突破洞虚期,媚道是获取修为最快的途径……”
他一字一句的解释着,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
叶思瑶听完后一言不发,眼睛空洞无神的盯着地上的锦缎毛毯发呆,直到程北沐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气氛,借口给他熬药为由,起身欲要离开。
“舅舅。”叶思瑶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开口问:“你想好了吗?”
程北沐定在原地,没转身,也没回答。
“你想好让我和别人阴阳媾精,万物化生吗?”
“你想好让我从此万花丛中不留痕,像父亲那般冷酷绝情吗?”
“你想好让我踩着殷殷鲜血,垒垒白骨,登上你所说的宗主之位吗?”
面对叶思瑶一声又一声带着悲凉的质问,程北沐泪水眼眶里打转,几近崩溃。
不想,他一点也不想,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程北沐的肩头开始微微颤抖,就在他几次都要忍不住转身反悔时,身后传来小可怜决绝而叹息的声音:“既然你想好了,内侄愿听舅舅安排。”
叶思瑶在外头扯着嗓子,声音急切,接着门被撞了两下,“砰”地一声,闯了进来。
叶然缓缓走向他们,自然也看出叶思瑶不是内力消耗那么简单,他定立原地,发作不得,一张脸黑到了极点,却也只能任由程北沐抱起那个野种仓皇离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不见,叶然才冷声道了句:“真是个疯子。”
一曲作罢,叶然未喊停,叶思瑶只能继续。演绎安神曲需要消耗极大的内力,以叶思瑶现在的修为吹一曲已经很吃力了,但叶然显然就是有意为难,神态自若的喝着茶,听他吹了一曲又一曲,半点叫停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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