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意感觉自己像是长了翅膀,被推着飞入天空。
他看到了一轮明月在自己眼前翻滚,然后是漫天的星光展开,又像是初次飞行,掌握不好方法的雏鸟。
在几轮翻滚之后,便狼狈的一头砸在废墟里。
尘土溅了起来。
还有散碎的东西砸在眼前。
刘如意的眼睛里尽是血光,让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被笼罩了一层血红色的光。
他躺在那里,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还有潮水般的疼涌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努力的抬起头,向前方看。
身前是一条熟悉的腿。
是他自己的腿。
就在血泊里,被炸断的腿扭曲着,还在不断的涌出血来,更远处,影影幢幢的血光之中,有个人拉耸着胳膊,正朝着自己这边走。
他走的也踉跄。
脚步虚浮,在被青丝剑网切碎的凹凸不平中,还差点摔了一跤,但他越走越稳,佝偻的腰杆也挺直起来。
这一瞬,两人之前的对立被完全转换过来。
“砰”
江夏一脚踢在身前,将血泊中的断腿踢了出去,他站在刘如意身前,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刘坊主这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那张脸的左半边,被炸的血肉模糊,眼部都成了一个血窟窿,看着渗人的很。
但他还在挣扎。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被炸碎小半的身体在颤抖,尤其是在江夏跨立在他身前,抬起右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眼睛的时候,刘如意的挣扎更剧烈。
像极了一头在死战中失败,将要断气的野兽。
他要被同样受了伤的胜利者吞吃下去,咬碎血骨,汲取血液,把自己这个失败者嚼碎了咽下去。
他要把自己消化掉,再生出新的跋扈力量。
弱肉强食的野兽们,都是这么做的。
人。
其实也一样。
“我其实有很多方法能杀了你,我甚至不会因此流一滴血。”
江夏摇晃了一下身体,他感觉到了从体内涌出的虚弱,但持枪的右手很稳,枪口斜向下,他看着濒死的刘如意。
说:
“但我还是亲自过来了,付出了这些代价,才站在你眼前,把这颗子弹送给你。我是个...挺有仪式感的人。
而你,刘如意,是我在这战场上,捕获的第一个猎物,也是我献给这场新生命的,第一尊祭品。”
“咔”
左轮枪的击锤被扳下,染血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就如胜利者的宣言。
他说:
“我会让你死,借由你的死亡,将你的力量继承在我身上,再用你来警告我,让我记住,这个世界里的失败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你,也...会死!”
刘如意或许听不懂江夏的话,他已进入弥留,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在带走他最后的生命力。
在诀别之时。
他以最后的力量,以干涩模糊的声音,对江夏说:
“星阵...不是我...弟弟挖到...是洪韬的...阴谋,害你被牵连的人,不是我...刘家,是他!他知道。
但你不知道。
呵呵,你以为...
你以为他在看到你今晚做的一切,看到你的力量之后,他...会允许你继续活下去吗?”
大概是回光返照。
刘如意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这一瞬变得诡异的平稳下来,他以那血肉模糊的左眼,和充血的右眼盯着眼前的江夏。
就如一头孤狼在咽气时刻的诅咒。
“你是个,威胁!比我刘家,更可怕...洪韬那老狗,会想尽办法,毁了你,就如你...被他当枪使,毁了我家一样!
你,还敢信他吗?
还敢信一个,不露面,就把你推入绝境的老狐狸吗?
你。
江夏。
你就是下一个我!”
“不。”
江夏矮下身来,就如骑跨一样,坐在了刘如意染血的身上,压住了他的伤口,手中的枪,也抵在了刘坊主的额头上。
他回答说:
“我和你不一样,我们只是看着像,但完全是两种生物。”
“你无比渴望着成为他们的一员,才会被那些人上人们利用到缺点,但我不一样,我不向他们索取任何东西。
也从没想过成为和他们一样可笑的人上人。
我不是像你这样渴望改变的人。
我是带来改变的人。
如意兄。
不必为我担心。
下去之后,替我转告宝爷,我和他的帐,今夜才彻底算清了。”
刘如意听不到了。
他的呼吸在快速减弱,就算江夏不开枪,再过几秒,他也会死。
但...
“砰”
一声枪响,将一切终结。
江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又将打空子弹的枪,插回腰间,伸出右手,在刘如意的满是鲜血的右手上使劲一抽。
随着青光敛去,那精致的青丝手甲,便被他拿在手中,又扭头向外,嘴巴活动几下,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
其中还有几颗断裂的牙齿。
“啊”
江夏擦了擦嘴,低声痛呼,肾上腺素的效果褪去之后,真实的感官回归,他疼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唰”
清风流动,锐利如刀,在刘如意脑袋爆开的尸体后,在低着头的江夏身后,一身白衣的楚乔已站在那里。
楚师兄面无表情。
尽管他刚才“欣赏”了一场让他并不平静的角斗。
哪怕只是凡人之间的死战,却比之前他经历过的那些软绵绵,如做戏一样的“斗法”,更刺痛心神。
他永远不会忘记今夜所见。
他甚至,从这两个凡人的战斗中,学到了很多之前并未注意过的东西。
可惜。
他并不感谢江夏。
“墨霜山外门弟子江夏,于凤阳郡城,残杀同门师兄刘如意,虽身为凡人,亦要带回墨霜山中,请长辈处置!”
楚乔语气冷漠的对身后说:
“城隍爷,还要再拦本修吗?”
郡城城隍并不答话,他看了一眼江夏的背影,如流沙一般,在夜色的屋檐上散去身形,他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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