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送杨子骞到车站,杨子骞果然明里暗里都打算给她开绿灯。
悄悄从兜里掏出一个白纸信封,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钱。
白玉京低头一看,五百块!
杨子骞一掏就是他半个月的工资。
十五个工人,每顿饭的成本要控制在五块,一天也就是一百五十块钱,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杨老师!”
“玉京,这不是一天的,今天晚上我有事,下了班我也不一定有时间过来,这是预支明天的,剩下的二百,一百是买酒的,一百是提前预支给你的工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这里,你手里多些活动钱,遇到情况也好办事。”
她现在最缺的是钱,干好这差事,其实她心里有门道,但是有可能没有多余的钱买酒,现在好了,买酒的钱有了,还有预支的工资。
信封是杨子骞直接拿出来的,也就是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马事么?
这么费尽心思……这下白玉京更要好好干了。
说了声“好。”白玉京便把钱揣进斜跨布包里。
杨子骞掏出一个小本,刷刷刷在上面写下许多东西,撕下来递给白玉京。
“这是这个工程结束前还要采买的零配件,还有店铺地址,明天你有空先去看看,了解一下市场价,把上面的物料认全,看到实物学起来比看书快很多。回头周末有时间,我再带你一起去进物料。”
“好,我记住了。”
除了不知道现在的市场价,采买物料和零配件这些东西白玉京早就轻车熟路,不需要再去学。但杨子骞早早把事情事无巨细的替她想周全,又把白玉京感动得心里攒了把辛酸泪。
她要是现在长得白白嫩嫩,一定认为杨子骞看上她了,要不倒追杨子骞也赔不着她。
当然白玉京没二到什么话都说,别扭杨脸皮薄着呢,万一薄怒之下恩变成罚那可啥都别玩了。
“哦,对了,那个大林子,他在工地有点分量,你跟他搞好关系,有什么事不明白可以先问他”
白玉京心里咋么着“有点分量”这几个字,一般来说,这样的小工程除了老板,也就工头能有分量,其他大部分工程只有几个是带工种的,剩下几乎都是力工,这个“有点分量”的“点”在哪?
正逢早高峰,公交车缓缓驶了过来,这里离设计院还有三站地,杨子骞朝车门走去,边走边和白玉京认真的交代。
“玉京我走了,没急事就等见了面再说。”
白玉京明白,没事不能给老师打bp机,那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杨子骞在外面包工程的事,可不能让单位知道。
她朝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杨子骞摆摆手,吊儿郎当道:“行了,赶紧去上班吧,我骨头硬着呢,不能被那些人吃了,你就告诉我那个大林子是哪人就行。”
听这货的口音不像本地人,人么!总有自己的小癖好,比如家乡的味道。
杨子骞松了口气,呵呵一笑:“嚯!小丫头,这么快就开窍了。”他可是清楚的看到刚刚那对黑眼睛还不怀好意的瞪了大林子一眼,“不过,大林子是哪里人,我也不太清楚,我只听说过他家祖籍是梅州。”
汽车缓缓开走了,白玉京也调头往回走。
这简直是就是一道送分题,同时也是一道送命题。
梅州人家家户户都爱喝一种客家酒,叫娘子酒,普通家庭都会酿,只不过梅州离金元太远,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在北边。
所以,这道送分题有等于没有,搞不好还会成为送命题,拿捏不准对方的口味,人家“有点分量”得老板和包工头都要给三分薄面,一旦不满意,她这头份工作可就凉了,难怪杨子骞要提前预支一百块工资给她,这想得真长远啊,连她坚持不了三天都算进去了,一百可不就是三天的工资么?
这时候网络没有大范围普及,物流也不发达,想要运点物资、货物,都需要委托押运公司。
城里家家户户最多普及个宅电,甚至一些犄角旮旯的小卖铺的电话还是老式的设备,比如他们村,就是那种橘黄色的大电话,每次打电话要把手指头伸进相应数字的小圈里,转圈拨号那种,这老古董要是在睡觉时响起来,都能把小孩吓哭。
好一点的是按键式电话,再好点是有蓝屏的,来电显示都要按月付费的那种。
时间还来得及,白玉京在周围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家电话旁有厚厚黄页书的小卖店,她把周边酒厂的电话都记录下来。
娘子酒是不能指望了,这东西要是放在十几年以后,用某宝就能买到,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一些城边酒厂的纯粮酿酒,最好价格还不贵。
她摸了摸兜里的几个一块钱钢镚,都是早上何蒖珠揣进她包里的,怕她在外边饿着渴着,白玉京摸着这几块钱,算计着时间,挑好的几家酒厂挨个打电话,每打一个她都觉得肉疼,这年头打一分钟电话要四毛钱,真贵,好怀念智能手机啊。
可是每打一个不仅让她肉疼,还叫她心沉半截,十来个酒厂都不零卖,只搞批发,很明显她不具备批发的条件。
不过,谢天谢地,天无绝人之路,最后一家有自己家酿来喝的散酒,可以零卖,价格也公道,但是需要她自己去提货,不包送货。
虽然路远,但这已经让白玉京非常满足了,幸亏她骑着车出来的,要不然市里买瓶二锅头都死贵,这点钱根本不够给那些工人买酒喝的。
约好下午去看酒,她立刻去张罗中午饭。
这些钱是可以跟一些卖盒饭的订餐,但是买完盒饭又没地方吃,工人们风餐露宿,没地方解乏歇脚,尤其是这样的夏天,呆在室外就等于是一种体力的消耗。
想要让人挑不出毛病,就得把自己的目标定高点。
白玉京折回工地,在工人们的目视下风风火火的登上自行车。
秃头凑到李工头身边:“李头,咱这中午饭……”
李头扑落扑落身上的灰,从大坑中上来,秃头也跟着来到阴凉地方,将刚卷好的旱烟点燃,抽了一口:“该咋办咋办。”
……
白玉京没骑多远,便钻进一个小胡同,其实施工地方离市中心很近,穿过胡同,就是一条商场后的街道,自行车停在路边,一个带着白布圆帽系着白色的大围裙的女人,正蹲在店外收拾鸡杂,她背后的店不大,有些简陋,叫藿七卤味。
突然一道刺响,骑着自行车的人踩了下脚刹,停在她身边,女人抬起头,看到一张不大的小脸上挂着黑灿灿的笑容,立刻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玉京,咋把头发剪成这样,周姨都差点没认出来。今儿出来逛街没跟你妈一起来啊?”
女人叫周晴,是何蒖珠以前最要好的同事,何蒖珠以前的单位因为效益不好,所以被买断了,这周晴以前在厂子食堂工作,下岗后,就在这家藿七卤味店当唯一的大厨。
白玉京笑嘻嘻的说:“周姨,我今儿来是有事找你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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