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事端和操劳终于让白玉京病到了。
再醒时天已经擦黑。
白玉京觉得身子特别沉,但身下的火炕被烧得暖暖的,让她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玉京,你醒啦?”
许文静端着搪瓷茶缸到炕沿边,把白玉京扶了起来,喂她喝了不少水。
“白天你发烧了,还难受么?”
白玉京摇着头说:“还行,谢谢你啊文静。”
“谢什么……”
中午睡了个觉而已,就发了回烧,她体格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白玉京想穿衣服下地,被许文静按回被窝:“玉京你干嘛去,你病还没好呢。”
“我去看看外边的架子搭好没,这几天不不是报有小雨么?”
那机器可花了她不少钱买来的,坏了就糟了。
“大林哥已经把棚子搭完了……”说到这许文静不好意思的说:“玉京,对不起啊,小敏中午太过分了。”
白玉京歪着脑袋,她发烧跟顾晓敏有什么关系。
“中午要给你吃退烧药的,结果你家没水,我就回家去取,小敏知道你要给我打新床,就想花钱让你给她也打一张。我不让,她就回家跟家里闹,结果顾婶就把我叫去了……”
这之后,那文君就开始游说许文静,从小就跟她们家小敏一起玩,两个人好的跟亲姐妹一样,买衣服都经常买一样的,没道理许文静打张床,小敏没有。
总的来说,就是无论如何必须让白玉京给她女儿也弄一张。
而这时恰巧是大胡子等许文静来送热水的时候。
久久没等到文静,大胡子又跟附近的人不熟,就找过来了。
得知因为这事儿耽误的,大胡子竟没翻脸,还揽下这活儿。
“七千!”
“什么?金子做的床也没这么贵,再说文静打一张床不就买了个木料么?”
大胡子面色如常。
心里却直咬牙,这丫头自己买了个机器好几千,竟然要白给人家打床!
“那是盖房子送的,你盖房子了么?”
那文君被噎得够呛,大胡子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连白玉京都打怵,那文君立刻瘪茄子了。
“妈,我要跟文静一样的床……”
“你闭嘴。”
她瘪瘪嘴试探说。
“大兄弟,便宜点,三、三千……”
大胡子一个眼神瞪了过去:“你女儿要的是罗马四柱床,金元市都没有卖的,这床放在上海也要一两万,七千都是看在你们是同村的份上。”
“一两万?”
娘俩倒抽一口气,一张床在上海竟然要一两万?
真的假的?
“五千,不能再多了。”
三千变五千都差点要了那文君的命,这年头五千块钱可是钱啊。
但她娘家可是有身份的人,不能丢了身份。
而且莲花村唯一一个小卖铺可是她那文君的,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人家有的,自己家也得有。但七千就有点……
“五千不行。不过……”
大胡子不说话了,把娘俩的胃口吊够呛。
“不过什么?”
“那丫头最近一直在找人,这件事你们要是能给办了,我想她会考虑考虑。”
“咱们又不是警察,上哪给你找人去?”那文君刚吵吵。
“等一下,你说的是诬陷白玉京奶茶店的人么?”
大胡子点点头。
为了能有张跟文静一样的床,顾晓敏也是拼了,反正也不用她溜两条腿。
“好,我要是帮你找到诬陷她的人,就让白玉京帮我打张跟文静一样的床。”
“你办到了,只是有机会让她给你打床,不是她一定会给你打床,要不要这个机会看你自己。许文静,你跟我走……”
原来她发烧这一下午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你不知道,当时大林哥特镇定,我还以为你没事了,谁知道,他从我家出来,走得快飞起来了,快得我小跑都跟不上……”
白玉京听着外头劈柴烧炕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暖。
许文静给她下了碗面条,端过来,白玉京吃了个鸡蛋,面条只吃两口,实在没什么胃口,便叫许文静给她拿药来。
“玉京,这件睡裙你穿还挺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白玉京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没了,穿了件粉色的长袖连衣裙。
这是上次大胡子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还开玩笑要当围裙。
裙子的面料不错,纯棉的吸汗透气。
但白玉京始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穿,粉红色泡泡袖,没腰的连衣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她穿的。
不过跟围裙比起来,的确更适合当睡裙。
“你找出来的么?”
许文静一脸纳闷,“没有啊,我回来的时候裙子就准备好了。”
白玉京点点头。
那么粗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如今仔细回想,好像每一次办事,这个人都能帮她把事情想得特别周全,教她怎么办事,还管着她什么事不能做。
平时挺讨厌,其实都是对她好。
这床的事,如果她同意,别的不说,那四根罗马柱,只能他来做。
“文静,院子里的棚子搭好了,他还在外头干嘛呢?”
“不知道,我刚才看了,也没见他弄你说的罗马柱啊。”
白玉京咧着嘴笑了。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白费他一番心意,不趁生病傍上这个白来的木匠,趁什么时候。
“文静,你回去跟顾晓敏说,就按照大林哥说的条件办,我同意给她做张床,不过,差的那两千我不会降价,但她可以拿东西抵。”
许文静一脸问号:“拿什么抵?”
白玉京嘻嘻一笑:“她们家的千工拔步床。”
“啊?你要那破东西嘛,她家的床阴气森森的,不知道多少人睡过,好多地方都破了。”
“破了我也要!”
那可不是什么破东西。也就乡下的人不识货。
千工床与万工矫齐名,普通一张千工床最少要耗时三年才能完工。
她听说过那家传下来的床,床的四面都是镂空雕刻,正面床眉上的挂面都有五层,这东西现在是不可能做出来的,以后也没有工匠能复制出来,放在若干年后不知道值多少钱呢。
“白玉京,你当真要我家那张老床?”
顾晓敏听说后,快高兴死了,刚才那文君还在家打退堂鼓,不打算给她打个跟许文静一样的床呢。
没想到竟有这么好的事,白玉京绝对是脑袋烧糊涂了,要那破玩意。
白玉京倚在炕头,吃完药,药劲上来了,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没有一点神采。
“我刚才是想过,不过,我听说你家的床坏了,现在我又不想要了。”
“啊?你听谁说的?”
顾晓敏埋怨的看了眼许文静,许文静还在因为白天的事生气,压根不觉得换家具是个划算的买卖,便没理她。
“我家那床就有几处磕碰,不严重的。”
“几处?”
顾晓敏杏核眼咕噜转了一圈,许文静说:“小敏,玉京自己也会去看的,你别扯谎,实话实说。”
许文静这么一说,顾晓敏便不敢瞎掰了。
“七、七八个地方吧,我也叫不准。”
“阿秋……”白玉京打了个喷嚏,鼻子下挂着两行鼻涕,许文静给她递上纸。
“那你们家还有什么能抵钱的家具,可以一件顶一个磕碰的地方。”
顾晓敏早就觉得自己家里那些破烂家具碍眼了,听她这么一说,再看了看屋里简陋得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的白家,白便宜两千还能把家里那些破烂处理掉,简直太划算了。
她马上点头:“行,我家还有把官帽椅是我外公留下的、三把圈椅、一张八仙桌、我那屋还有一张罗汉床,对了我们家还有几个大木箱子,放在院子里没什么用占地方,你要是想要,我都给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
……
白玉京病了几天,大胡子每天都来“履行”约定,八根床柱子已经被做好,顺便还把其他要用的木材都刨好,床板做的严丝合缝,平平整整,还带了个大大的床箱,几块床板掀开,里面的储物空间就能装好多东西。
现在零件都已经准备好,只剩下拼装。
“这床也值一两万?”
白玉京在家呆不住,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其实也帮不上啥,就是给端个茶递个水和工具。
看白傍来的木工会干如雨的给她干活,别提心里多美了。
大胡子干活的时候几乎只穿一件衣服,汗贴在身上,高大修长的身形,和微微隆起的肌肉,有好几次白玉京都看直眼了。
起身时,他用脖领里的毛巾擦了把脸说:“进口家具折合成人民币。”
“哦!”这是可能。
这时候进口的东西啥都贵,更何况是市面上没得买的。
“大林哥,你以前就是学木工的么?”
看大林子用细电钻在木板边钻孔,再用凿子凿出榫卯的豁口,木工做得十分精细,而且他下料特别准,几乎没有什么废料,木料的表面抛光都做得比外面卖的床好。
“算是吧,我以前帮人家做过家具。”
白玉京表面上点头,心里合计,糊弄鬼呢?
木工英语能那么好?
他是去给清华做家具,还是去给外国语学院打床,连西餐都吃的贼明白。
白玉京现在彻底不相信他说的话,什么自己是个无牵无挂的流浪汉,男人说的话果然不能信。
看到许文静的床初见模样,顾晓敏也着急了,四毛这天来找白玉京时,说找到人了。
一群混混24小时蹲点,比警犬还敬业,终于把这人给逮到了。
可是对方却说,他是被人顾的,对方是他以前打麻将时认识的年轻人,因为他赌博欠人家不少钱,所以才帮着干这种事。
出事以后这个年轻人也跑了。
不过这个落魄的赌徒在白玉京要报警把他送进去时,跟她做了个交易,画出了年轻人的肖像。
“这坑货是谁呀?”
闹了半天不是她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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