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绝对是白玉京见过的人中,最难搞的。
披着正经商人的人皮,这次是要变身了么?
“罗老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的小店?”
罗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看你这意思是不欢迎我?”
“哪能啊!”
哪怕心里知道今儿他来者不善,可当罗杰那对鹰眼看着她时,白玉京身体里立刻像安了小马达一样,麻溜起来给罗杰倒了一杯茶。
她在内心深处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又不是他的奴才,怎么还自动鞍前马后给他端茶倒水起来,更气人的是她还无怨无悔。
这个男人真是深藏不露,不会是因为当初她卖完秘方又卖手艺,所以他到现在都记仇呢吧。
“上次你到我那去,话说了一半人就跑了,所以我今天特意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的。”
“罗老板客气了,劳烦你跑这一趟。我上回呀,是喝多了。您这身价,我哪请得起啊?”
罗杰点了根烟,烟雾后的那双眼睛似笑非笑。
白玉京打了个机灵,他还是像平时一样别笑的好,现在突然这么热情,总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丫头,跟我就不用玩虚的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想不个坑你的人是谁?”
黑溜溜的眼睛睁大了一圈。
她当然而且是必须知道,栽赃陷害这么卑鄙的手段,让她损失得血本无归,原本打算年底建的房子,现在连影子都没有,别的事不重要,可这是关乎命运的事。
黑黝黝的小脸上,笑容渐退,变得异常严肃。
“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店必须重新开业。”
“罗老板,又见面了。”中午,大胡子和工友一起回来吃饭,径直走向这桌。
“大林哥!”
大胡子眼神伶俐的瞪向白玉京:“损失要靠钱找补回来,没钱就算你找到人也没用,如果人家压根没钱赔,赖账呢,你知道打官司要花多少精力和资金么?况且你又有什么证据起诉。”
然后大胡子把沾满灰尘的上衣从肩膀上拿下来,往凳子上一摔,豪迈的坐到白玉京旁边,那对黑黑的眼睛看向罗杰时,俨然目光如炬:“罗老板如果有诚意,难道不该给这丫头指条明路,怎么找回损失么?你利用她脑袋发热,趁虚而入不好吧。”
人的城府能有多深,看看罗杰就知道了。
但他的话被大胡子冷静地抽丝剥茧后,白玉京突然有种被浇了泼凉水的感觉,终于清醒了。
好一个攻心计,他竟然给自己下套。
她那点道行在罗杰面前,完全被人家凌驾于自己的理智无情的碾压了,被仇恨迷了双眼,她竟还不知道。
但更叫她意外的是,身边男人虽然没有衣装加持,一身灰扑扑的工服尤显破败,但眼神、气场、理智,跟罗杰相比似乎毫不逊色。
大胡子不是第一次见罗杰,而罗杰也不是第一次对这个男人感兴趣了。
凉薄的嘴角第一次高高的勾起,“哈哈……好!”
罗杰竟然笑了!
白玉京瞪大了眼睛,这人也会由衷的笑出声?!
她还以为他不会呢。
罗杰指尖轻快的在桌子上敲着,似乎心情非常不错,他看着大胡子,那神情……白玉京怎么看都觉得,像看对眼了呢?
有点瘆得慌……
终于那咚咚咚叩到人心上的敲击声最后重重响了一下。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小丫头不是喜欢什么事都有个价钱衡量么?不过她现在可没这个资本跟我谈生意。所以,我也只能给她,她能支付得起的消息,这难道不是与她的相处之道么?”
真被大胡子说中了,罗杰果然不是随便能惹的人,他竟然在这等着她呢。
是从什么时候,罗杰开始部署这一切的?
白玉京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然而她身边的男人也不是善类。
“她现在勉强能付的只有店里几个员工的工资而已,罗老板还是别把这个事儿精想得太能耐才好。”大胡子斩钉截铁的想断了罗杰的念想。
罗杰没被他一泼冷水浇醒,反而兴致越来越浓。
“不要紧,我原本只打算让她帮我打理慢摇吧一年而已,不过现在不用了,她不交换也没关系……有你就行。”
白玉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听到这句,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她怎么有点搞不清情况么?
罗杰饶有兴味的看着大胡子,白玉京脑海里又给罗大老板加了不少腐基腐基的梗。
难道……她承认大胡子的雄性荷尔蒙味道挺浓。
但……不会吧!
中国人九几年就这么奔放了么?她记得八几年才有一个老人在南海画圈,九七年也才香港回归,这方面的发展有这么快么?
她怎么记得她这么大时,都没听过同性这个词儿。
白玉京承认罗杰眼光不错,一直想拉拢她这匹千里马,好给她当伯乐。
但伯乐那方面的眼光也……太洋气了吧!
东方版的那个啥不该是俩人都细皮嫩肉么,这俩人都人高马大跟大种马似的,口味好欧美哦。
但这个嘴巴损到家的小气男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
“罗老板别费心思了,我就是一个没牵没挂的单身汉,一无所有。”
“跟了我你什么都能有!”
罗杰不抛弃不放弃,连这话都能赤果果的说出来,真有勇气。
白玉京看他眼神都比平常亮,心里真为大胡子捏把汗。
“可我什么都不想要。”
“为了这丫头的店能从新开业,也不想?”
大胡子嫌弃的瞥了眼白玉京:“想都别想。”
她竟然被肉眼可见、近距离嫌弃了!
好想呕出一口血喷他脸上。
罗杰临走给大胡子留了张烫金的名片,可大胡子还是没给他机会,连是谁坑的白玉京,都没让他说出来。
罗杰空手而归,白玉京炸毛了。
“你干嘛呀?你……你明知道我给员工开工资都费劲,就不能委曲求全一下?”
“我凭什么委曲求全?”
白玉京倒抽一口气:“那你也别挡着我啊,不就是给他打一年工么?背靠大树好乘凉,要是他能帮我摆平卫生局的人,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要是这边的营业额一直上不来,凭她的本事去罗杰那怎么着都能刮出不少油水。
“你是不是傻!他说的一年只是告诉你是谁坑的你,你还看不出来么?原本走正常流程,复议是可以解决的,但为什么这么快,卫生局的人就中途改口了?”
大胡子被她钻钱眼里的劲头整急眼了,狂吼了一声:“鼠目寸光。”就走了。
白玉京被他的河东狮吼震醒,终于捋明白她没听懂的部分,难怪她刚才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感觉云山雾罩的。
她以为,从一开始就是罗杰给她下的绊子,原来不是这样的。她竟然还脑残的脑补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白玉京都快无地自容了。
如果不是那天她自乱阵脚,先跑去找罗杰,也不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罗家那么多生意,罗杰不可能只顾一个生意,罗宇走了,没人看店,那罗杰就得被绑在慢摇吧,罗宇那么挑剔的人,不是谁都能入了他的眼。
正好她跑去求人家,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白玉京攥紧拳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蝉而已,只会咋咋呼呼乱叫的虫子。
大胡子说的对,只有钱能找补回损失,也只有钱能建房子。
她竟然还傻乎乎的想把自己搭进去。
这之后,黑丫头又一次陷入了疯狂想赚钱的状态中,无法自拔。
一天上午,突然有个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男人走进店里。
小黄热情的上前:“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男人进来,看了眼鱼缸里游动的鱼,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这,有鲫鱼汤么?”
小黄这孩子跟着白玉京,越来越机灵了,没把话说死:“我们这是能做出来,但是平时的菜单都是用草鱼或者黑鱼做的,您这样,我去后厨问问,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立刻去买一条鲫鱼给您做。”
自从上次断了唯一的独木桥,白玉京就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赚钱,甚至打算早上干脆早点营业,多做几样早点。
所以店里的人,也连带着受到影响,看到送钱的就绝对不放走。
“真的,哎呦,那太好了!不过,我现在得立刻赶回医院,一会儿能不能麻烦你们做完给我送到医院去?”
一道鲫鱼汤能赚几块钱呀,还得来回跑腿儿,不过白玉京是多够意思的老大,小黄哪能不知道,从折叠床到被褥无一不用心,就算现在他再不高兴,也得点头答应。
男人走的急,只留下医院的病房号,连钱都没付,小黄挠挠头,跟何蒖珠说完,摘下围裙就跑去买鱼了。
第二次复议又没有结果,白玉京心都快熟了,中午刚回店里,就被何蒖珠怼来一个打包好的口袋,还挺沉。
“什么玩意?”
“京儿,正好你回来了,鲫鱼汤你去送吧,钱还没付呢。地方不远,就在中心医院,这是病房地址,找不到就问问路。”
说完话,何蒖珠就又钻进厨房去了。
医院?鲫鱼汤?
白玉京眼神一亮。
外卖!月子餐!药膳!
她怎么没想到呢,医院不就是个现成的钱罐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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