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莹儿一心想着温宸, 顾不得自己全身皮肉疼,一骨碌爬起来, 连忙朝着那两个鞑靼人跑去。
苏起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跟了上去。
蓝莹儿近到那汉袍鞑靼人身前,厉声问道:“快说,你把温大人怎么了?他现在人在哪?”
汉袍鞑靼人因被削去了几块肉, 疼得满额大汗, 颤着牙齿说:“什么温大人?我不知道。”
蓝莹儿气极,正想破口开骂, 苏起却上前来将她拉开, 忍着痛提起一脚就朝那人踹了上去狠声道:“还不快说, 我大哥他查案查到你这里了, 然后就失踪了, 你要是不说, 爷就带你回诏狱,那里的刑具可比刚刚那老头儿的软剑利害多了,到时让你生不如死, 你最终还是得说出来。”
汉袍鞑靼人摇头:“我真, 真是不知道啊!”
苏起一挥手:“把他们两人带去诏狱。”
蓝莹儿一把拦住:“等不及回诏狱, 现在就得审出来。你们在他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阿六将两张文书递到蓝莹儿面前。
蓝莹儿接过一看, 是路引, 于是连忙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张是假的。”
她将这张名字叫做李达的路引递给苏起:“他是鞑靼人, 不是汉人。”
苏起拿起一看, 脸一横,便又问刚刚被踢了一脚的假李达。
蓝莹儿看着另一张路引,这人名叫巴罕, 是鞑靼人, 以卖马和毛皮为营生。
苏起已经开始审假李达了,那惨叫声在深夜的密林子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阿六对蓝莹儿说:“蓝姑娘,你去那边歇会,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
蓝莹儿的确受不了这惨叫声,于是点了下头,走去了一边。这时,她发现老头儿蓝富不见了踪影。
不过一会,惨叫声停止,苏起朝她走了过来,“走,他招了,回城里。”说着四处看了几眼,没见着蓝富,问道:“老头儿人呢?”
蓝莹儿语气淡淡道:“走了。”心里暗自在慎怪,每回都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就没了人影。
苏起好奇问:“老头儿是你什么人呀!竟能在关键时刻救你。”没那老头儿,他的性命怕是也交代了,说起来,老头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理应好好答谢一番才是。
蓝莹儿道:“是我爹爹。”
苏起一脸惊讶:“你爹爹?你爹爹你怎么叫他老头儿?你爹爹你怎么不把他养在饭馆?”
蓝莹儿侧首看着苏起:“以前总与他闹着玩儿,叫他老头儿习惯了。他不喜欢受约束,所以不愿意跟着我在饭馆。”
苏起:“你爹爹这老头儿还真是有些意思。”但莫名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位会做菜会查案的女孩儿,一位武功高深的爹爹!
“不对呀!”
蓝莹儿:“什么不对?”
苏起:“老头儿长得那么丑,塌鼻子小眼睛还秃顶。”
蓝莹儿扬扬眉:“我长得像我娘。”
苏起咂咂嘴:“真委屈了你娘。”
蓝莹儿:“……”
一行人于夜色中策马扬鞭回到城内,就在离鞑靼聚集区不远的一条小巷内,有一套宅院。
苏起忍着还在渗血的背伤,带着蓝莹儿跑了进去。
……
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耳膜,黑沉沉的牢房内,他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着一坛子酒走了进去。
几道硬菜,一大坛子美酒。
牢房里的中年人差不多有三年没有吃过肉喝过酒了,沉着声音笑呵呵地说:“终于要解脱了。”
他不说话,只沉着脸,看着中年人在吃。
浑身是伤,没了个人样的中年人将自己空荡荡的胃塞得满满的,酒水咕噜噜地灌入喉咙,差点没把胃给撑破。
吃饱喝足,中年人高唱了一曲自己曾作过的诗,而后沉沉醉去,不省人事。
不时,几位锦衣卫上前,由他带着将中年人拖出了不见天日的牢笼。
外面冰天雪地,他只觉得好冷好冷!
今年的雪灾已让外地的流民纷纷涌入京城,城外,冻尸铺地。
“温大人,温大人……”
蓝莹儿在院中的水井里找到了温宸,温宸就这样被悬吊在井内,冰凉的井水没过了他的脖子。
“该死,只以为大哥被困在这套宅子里,却没想到竟然用这种方法。”
蓝莹儿心急如焚,她心里想的是如果真这样被吊了三四天,那□□成是已经死了。
她合着苏起和阿六把温宸给拉了上来。
这时的温宸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可以说连一点人色都没有。
蓝莹儿忙探了他脉膊,又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没有了,但好在额上还有点温度,应该是刚刚才闭气的,于是想也不想,立马照着苏俞以前教她的救人方法,跪在温宸身侧,而后双手叠放在温宸胸膛正中心位置,不停地按压,按压了一会儿,又抬起温宸的下颔,俯身贴上他的嘴唇,向他嘴里送气,接着松开嘴又按压,如此反复,直把正在嚎哭的苏起和阿六看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一会儿,只见温宸眼皮微动,眼泪加鼻涕水糊了一脸的苏起和阿六激动得全身血液沸腾了一般,抱着连跳连叫:“大哥醒了,大哥醒了。”
接着苏起一声唉呀痛叫,把阿六给吓着了,原来阿六一掌拍到了苏起背上深深的伤口。
温宸睁开了眼皮,那一刻,月色合着灯火下,一张可人又憔悴的脸蛋近在他的眼前,他还能感受到刚刚那几下唇上的温度,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让他温暖极了。
原来刚才是在做梦!那个他做了无数遍的梦,在刚才,更加的真实了几分。
蓝莹儿看着温宸醒转过来,激动之下,竟是掩面痛哭流涕,两拳捶在温宸胸前,哭骂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救不回来了。”
温宸看着面前这位因他而痛哭的姑娘,他苍白的薄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孤度。
阿六抹着眼泪又哭又笑地哽声说:“这若是别人,怕也就死了,好在大哥身体底子硬。”
像他们这种经常在诏狱见惯各种刑罚手段的锦衣卫,最能明白人的身体浸在凉水中几日几夜,还没得进食,那一定会因身体失温而死。当真也就是温宸身体底子奇好,武功非凡,才能抵抗得住这样的折磨。
蓝莹儿情绪渐渐稳了下来,她见温宸浑身都在打颤,慌地动手去解他腰带,可才松了腰带,她忽地脸一红,忙起了身,对阿六说:“你赶紧给他把湿衣裳换了,然后带他去苏俞的医馆。”说罢,背过身去,不敢看温宸。
阿六和苏起着手给温宸脱衣,身旁的两位锦衣卫各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
温宸身体无气力,只得任由手底下的人摆弄,好在脑袋还有力气动,便将脸侧着,双目紧紧地盯着蓝莹儿纤纤薄背,看着她那羞涩不自在的模样。
待到温宸将湿衣裳脱了,再穿上两层锦袍,阿六和苏起还要将袍子脱了给他穿,他无力开口:“不必了,够了。”
虽然他还是觉得很冷,但他活过来了,只要活过来,他就能扛得住。
想到这几日在井底的绝望,几日的暗无天日,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还要一闭上眼睛就要做的那个梦。
阿六将他背到了刚刚雇来的马车上,苏起让蓝莹儿也上马车,好照顾他,蓝莹儿也没多想,上去了,可刚上去,便有点尴尬了,她想起温宸现如今浑身没有力气,得有人扶着他才是,而她一姑娘家家的,可不太合适,于是对苏起说:“苏大人,你也进来车厢。”
苏起却一脚跨上马背:“大哥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让他摔着。”说着示意阿六赶紧驾马。
阿六识趣地连忙扬鞭赶马,正扒拉着车厢两边的蓝莹儿见马车开动,着急地去扶温宸,温宸毫不客气地顺势往她身上一侧,整个人都倚在了蓝莹儿身上。
蓝莹儿一时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得尴尬地保持着让温宸依靠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偶而马车颠一下,她还得抬手扶住温宸的头。
而对于温宸来说,依靠在蓝莹儿身上的感觉太好了,就像那日他飞身接住跌下马的她,俩人相拥许久,只是那会儿他身体正常,而此刻,他气若游丝。
终于到了苏俞的医馆,阿六将温宸背了进去。
蓝莹儿一进去就忙上忙下,给温宸拿被子,又说要去灶房烧热水弄个暖壶,直气得苏起在跺脚,“莹儿妹妹,你阿起哥哥背上的伤你不关心了吗?”
“啊!对了,阿俞哥哥,苏大人他的背受了重伤,你赶紧给他处理。”
苏起:“不是苏大人,是阿起哥哥。”
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的温宸头侧过来瞪眼看着苏起,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得冒烟。
蓝莹儿没想到苏起还娇情了起来,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当真是喊“阿起哥哥”喊不出口呀!
阿六虽比苏起官阶低,但私底下关系好得很,他连忙将苏起扶着坐下,好言道:“起哥,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你看大哥他。”
苏起哈哈笑道:“我就是听莹儿总喊苏俞作阿俞哥哥,便也想听上一嘴。”
蓝莹儿松下一口气,忙笑喊道:“阿起哥哥安好!阿起哥哥万福!”
苏起捏了捏眉心:“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这时苏俞端着一杯温水走到温宸身旁,深深地看了蓝莹儿一眼,蓝莹儿伸出手去要接,他却将水递给了阿六,“赶紧让他先喝点温水,呆会粥送过来就赶紧让他吃下,我这里再给他熬药。”刚他听蓝莹儿说派了人去她饭馆找小奇煮粥汤,很快就能拿来。
蓝莹儿有点莫名奇妙,自己离温宸最近,不是应该顺手给她吗?
不过转念一想,苏俞应当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是要避些嫌的,于是没有再计较,连忙拉着苏俞到苏起背面,指着苏起背上的伤道:“阿俞哥哥,你赶紧给苏大……给阿起……哥哥治伤。”
怎么喊得那么别扭呢!其实还是喊“苏大人”适合点,免得人家说她与官家人套近乎,但苏起又非得计较这些!
苏俞看着苏起背上的伤,顿时皱起了眉头:“伤得这么深!”
乐天派的苏起笑着点头:“是啊!是有点深,可疼……”了字还没有说出来,便眼睛一眯,竟是侧身晕倒在地上,把阿六和蓝莹儿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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