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宸蹙眉:“说。”
苏起将声音压得很低:“就在你来昆山的当日, 南王在大学士黄准的府中查找出不少私造的兵器,明明那些兵器都是南王自己私造的。南王诬陷黄准, 本是要斩首, 但此事令朝野震动,朝中不少大臣密奏皇上,说此事不实, 后皇上将黄准送去北平诏狱, 此案待查。”
温宸道:“北平诏狱里都是南王的人。他前几年以此法令谢大人进入锦衣卫诏狱,前年冬日谢大人……”说起, 心疼得闭上了眼睛,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苏起摇头叹息:“南王如若没人治得了他, 怕是黄大人也会和谢大人一样性命不保。不过前日南王带着章长贵以及他募集来的私兵出城狩猎, 在城郊屠杀了十几位手无寸铁的村民, 以至于引起民愤, 这事已经闹到皇上那儿了,皇上非常生气。”
温宸能猜得到,南王在外面闹的事能传到皇上那儿, 定是太子想方设法闹上去的。
苏起接着道:“前些日你让我查南王在城郊募集的私兵, 不下于五千人, 且还在各个城镇扩张, 全部算下来的话, 光是私兵估摸着不低于五万人。且南王还阴养死士, 招募江湖高手, 已有数年……太子已策反了章长贵,章长贵害怕他与南王侧妃的事被南王知道,已经将南王的底细全都兜给了太子。”
温宸眯起墨眸:“快要收网了吧!”
苏起点头:“正是太子让我和常铃过来协助你, 让你快些将此地的事情处理了, 好尽早回京。”
其实太子要温宸回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太子不敢打草惊蛇,只得让苏起和常铃来相助。
温宸淡声道:“我不过一小小千户,手中能用的人就那么些,帮不了什么大忙,太子太高看我了。我们且在此地待上几日才好,等到京城的局势稍稳些了再说。”
苏起拧眉:“大哥。”
温宸看着他:“怎么了?”
苏起正儿八经地盯着他:“你变得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变得畏首畏脚了。”
温宸坦然一笑:“当然了,你大哥我要娶妻生子,自然是得事事小心一些才好。”
苏起闻言,咧起一排整齐的白牙笑得比天上的烈阳还要灿烂。
南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只要皇上还活着,不论南王犯多大的错误,南王都不可能会死,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就藩去云南。但只要南王还是南王,无论他在何地,他都有翻身的机会。所以皇子之争,只能暗着相帮,温宸一小小千户不可明着来。
但温宸也明白,就算他没有明着来,精明的南王也能知道他的心是向着太子的,所以他得尽量避住锋芒,不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在南王面前现身,不然,定会祸及自己。不,因蓝莹儿近来一直与他查案,祸及的不只他,肯定也会连累蓝莹儿。
温宸希望聂府的案子还多拖几日。
“对了,你前些日不是说家里在议亲吗?”温宸的思路回到苏起身上。
“黄了。”这时常铃走了过来,长眉大眼噙着讥诮的笑容,“相亲那日正巧碰上他以前的相好,那相好勾搭过来,把人家姑娘给气跑了。”
苏起一脚轮上常铃的大长腿:“你得意了是吧!老子若是娶不上媳妇儿,就把你拎回去娶了。”
常铃一躲,笑道:“你娶啊!你敢吗你?”
苏起上前一掌抓住常铃的手臂,旋身站于她身后,另一手勒紧她的脖子,令她往后仰,咬牙笑道:“不就一个男人婆,有什么不敢的,再凶悍些也只是个女人。”
常铃想挣扎,腿却被苏起的腿给绕住,令她不得动弹,她恼道:“快放了我,男女授受不清。”
苏起道:“你还知道你是个女的!”他们一路来打打闹闹,就围绕着常铃是男还是女玩笑着。
常铃一头扎在苏起的手上,牙齿死死地咬着苏起的手背,苏起一声吃疼,忙松了胳膊,笑说常铃这一招倒是像个女人。常铃上前对苏起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待到俩人闹得差不多,温宸一本正经地开口:“常铃,你脸红了。”
常铃摸着自己发热的脸,又看了下日头:“这天也贼他妈的热。”
苏起上前一把搂着她的脖子,笑道:“铃儿,说话能不能别带‘他妈的’。”
温宸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转眼正见蓝莹儿也走了过来,便朝她走去。
蓝莹儿是被苏起和常铃的打闹声吸引过来的,还以为他们是动真格在吵架,一看常铃脸红得跟个大苹果似的,苏起还贴着常铃的耳朵在说玩笑话,便觉得这俩说不定有戏。
温宸拉着蓝莹儿走时,回头对苏起道:“你们俩别嘻闹,聂家是苦主,主人家正伤着心呢!”
苏起松了搂常铃的手臂,一脸无辜地“哦”了一声。
待到温宸拉着蓝莹儿走开,常铃趁苏起不注意,一脚踹在他膝弯上,俩人又悄声声地闹腾了起来。
闹了一会,俩人又各松开了对方,跑到了温宸身后跟着。
温宸见他们上来,顿住脚步低声问:“聂姿玉为什么会过来?”
苏起道:“前日金大人正好被太子请去,太子知道聂府的事,便关心了一下,听说他夫人总是心中不安,又说想回昆山,太子便趁着这机会去与指挥使说了,让我们护送金夫人回昆山。”
温宸点了点头,看了蓝莹儿一眼,若有所思。
他们回到厅里去的时候,聂姿玉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了,见温宸走进门坎,忙又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聂姿玉作为命妇,是位很谦恭有礼的女子,身上无一丝一毫的傲气。
温宸还未来得及落坐,便见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人,却是佟捕头。
“温大人,找到猫仔了。”
温宸:“人在哪?”
找到关键人物,所有人都很振奋。
佟七却皱着眉头,很泄气地道:“死了。又是死在河边。”
温宸眉头肃起:“我们走。”
聂姿玉忙起身:“温千户。”
温宸看向聂姿玉:“夫人是有何事?”
聂姿玉道:“此人既然与我父亲的案子相关,那我也一起去。”
伺候在旁的金童劝道:“夫人,人都死了,怕吓着您。”
聂姿玉已然起身:“无碍。”
猫仔的尸体还在河边,是仇长卿说先不要动尸体,等温千户和蓝姑娘到了再说。
待到温宸和蓝莹儿一行人到的时候,仇长卿正踩在河边的一颗大石上。
案发地与老棍儿死的位置隔得不是太远,但这里靠着山,更偏僻一些。
猫仔瘦小的身体微屈,仵作齐长兴走到温宸面前,本想拱手,但因手染尸血,便作罢,只与温宸道:“据尸僵程度,应当是昨夜里死的。与老棍儿一样,都是胸口遭受重创,一击毙命。”
温宸道:“凶器呢?”
齐长兴:“应当与杀死老棍儿的凶器一致。”
温宸看向仇长卿。
仇长卿道:“已安排人去走访,有村民看到有两位高壮男子带着一瘦小的少年到了河边,但天黑,看不清模样。”
温宸道:“又是两个高壮的男人,且老棍儿和猫仔死法一致。”想了一会,对仇长卿道,“夜里出门,极有可能会碰到更夫,但若是更夫见了,定会通知衙门的人。又或许是,这两人极其凶悍或是在昆山极有势利,更夫不敢通知衙门的人责罚。”
仇长卿明白了,忙吩咐佟捕头:“去查城中所有的更夫,看有没有人碰到两位高壮的男子犯夜禁。”
佟捕头道:“更夫若真是碰到,估计也不敢说实话。”犯了夜禁不报,便是更夫隐瞒包庇,就得轮到更夫打板子。
温宸点头:“是。更夫害怕责罚,定是不敢报。你先将那些更夫都招集到县衙,呆会我们一同去问话。”他目光看向蓝莹儿。
蓝莹儿与温宸两目相视,已然会懂意思
仇长卿看明白了,更夫不敢报,但有没有说谎却能被蓝莹儿看出来。
接着温宸上前查看现场,现场脚印很多,已有衙役将脚印都拓了下来。
仇长卿道:“这凶手也是奇怪,一般在河边行凶,都会将尸体抛入河中,以此来掩藏痕迹,可凶手并未这样做。”
一旁的苏起接口道:“或许是凶手觉得没那个必要,他很有自信没有人会查到他身上去。”
仇长卿早就与苏起和常铃见过礼,他听苏起如此说,点头道:“苏百户说得有道理。”多数人都是很自负的。
猫仔的尸体被衙役抬起送回衙门,现场众人也前往衙门。
县衙内,大家伙儿忙成一团。
齐长兴还得将猫仔的尸体进一步尸检,蓝莹儿跟着温宸和仇长卿去了更夫们所在的那间厅房。聂姿玉也跟在一起。
更夫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对温宸这一身锦衣卫官服可是十分了解。
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一轮问话下来,都说昨夜里很是太平,没有人犯过夜禁,但蓝莹儿看出了有两位更夫是在说谎,最后便留下了这两位更夫,其他的都让他们各自回家。
恰好这两位更夫是在一个街坊,平日里都是一起打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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