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瑞眉头依然紧锁, 微微颔首,看着温宸和蓝莹儿各自上了马, 慢慢地拐上了街道, 不见了踪影,这才转身回府。
昏暗的街道上,蓝莹儿与温宸并肩而行,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温宸, 道:“金大人好像是有事想与你说。”
温宸颔首:“我也感觉到了。”
蓝莹儿:“我们现在去哪?”
温宸:“你肚子饿了吧!先去饭馆填饱肚子。”
“哪里的饭馆?”
“自然是蓝姑娘饭馆。”
蓝姑娘饭馆,三张小方桌, 两张各坐着四位捕役, 他们人手一碗牛肉面, 桌上摆着一盘咸菜心爆炒鸡杂, 再加上一盘青蔬。另一张桌子上坐着蓝莹儿和温宸, 桌面上的两样菜与那两张桌相同, 只是份量要稍小一些,俩人也是各一碗牛肉面。
除了牛肉面,两样菜是蓝莹儿所做。
本来温宸心疼蓝莹儿, 是不让她动手的, 但她并未觉得麻烦, 麻利地很快就做了两道菜出来, 分盘而装。
吃饱喝足, 他们自是要出发去找下一位嫌疑人。
朝着皇城的方向, 黄泥岗街的章大公子与四牌楼的高老爷只隔着两条街, 黄泥岗顺路,便先去章府。
路上,捕头田柯说起章大公子:“此人在府衙有几十张状子, 都堆成小山了, 强奸杀人的都有,府尹大人都不敢动他。”
温宸蹙紧眉头,自然是知道其中缘由,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猛地勒住马绳,冷喝一声:“出来。”
蓝莹儿忙也勒住马,朝着四周查看,昏暗寂静的街道,并未发现有什么人。
捕役们顿住脚步四下张望。
温宸继而又冷冷出声:“若是再不出来,便别怪本官出手了,到时伤着你,甚至不小心要了你的性命,可别怪本官。”
“官,官爷,小的,小的出来了。”
蓝莹儿和四位捕役循声看去,只见得右手边一条黑巷里冒出个人来,黑乎乎的,尚看不清楚。
一位捕役提着灯盏上前,将他从暗巷口拉了出来,灯盏下,可见他穿的一身紧身短衫布衣,像是某户人家里的家丁。
捕役质问:“快说,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作甚?”
那人忙跪伏在地,吓得直抖:“小的,小的乃是章家下人,小的是……”
捕役一脚招呼上去,骂:“还不快说清楚。”
那人带着哭腔道:“小的是大公子安排到碧云寺看情况的。”
捕役闻言,立马道:“莫不是你家大公子奸杀了蝶舞姑娘。”
那人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家大公子听说蝶舞姑娘被杀了,他自己没空去看,便派了小的去看,后来小的送信回去说锦衣卫出面了,温大人去查了金家,大公子便又让小的出来盯着你们。”
捕役道:“定是你家大公子作贼心虚,怕被官府找上门。”
那人又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家大公子他……他……”一时竟是话不成句,只得将头埋在地上。
温宸冷声道:“让他在前领头,带我们去章家。”
捕役又是一脚踢上:“还不快起来上前带路。”
这黑灯瞎火的,正愁怕走错门呢!
那人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嗦着腿往前跑去。
到了章府,那家丁将门敲开,里头守门的小厮探出头来问:“锦衣卫抓走金昆了吗?”
家丁不说话,只默默地往旁边一站,接着便是捕役们上前,一把撞开了门。
“这是谁呢?竟敢夜闯本官府邸?”
正如温宸所料,是南王府的长史司班宣班大人。
章家大公子章长贵,便是班宣的侄子。
要说章长贵,就得先说班宣的身世。
今上还是王爷时,班宣的父亲正是王府的长史司,班宣小时候因与南王褚千禹性情相投,于是成了褚千禹的伴读,后来今上当了皇帝,褚千禹成了南王,班宣的父亲过世,班宣接替父职成了南王府的长史司。
班宣有一长姐,年长他十七岁。是以班宣今年二十九岁,长姐的儿子章长贵只比班宣小一岁。
班宣长姐一家人自今上在金陵登基后,便与班宣一道从燕京迁至金陵,班宣在这黄泥岗置下一套宅邸让长姐与章家人住上,他因父母皆不在世,便视这栋宅邸为自己家,平时多有照拂长姐一家人。
只是章长贵是个不争气的,仗着舅舅是南王的人,便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逛花楼、调戏民家妇女、寻滋挑事,还在街上称大哥收保护费,可谓是无恶不作,附近一带皆称“大公子”。这个大字,说的不仅仅是他在家中排行老大,更是在这一带被称作老大。
而温宸很清楚,章家的底细远不止这些,也正如方才捕头田柯所说,告章长贵的状子都堆成了小山,甚至有强/奸杀人的。
但他明白,章长贵不能细查。起码目前来说是不能细查的。
温宸与蓝莹儿一道并肩走进章家大门。
蓝莹儿朝班宣一笑:“班大人,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一脸的笑意,不好给人脸上贴巴掌。
因着神器营一案,班宣对蓝莹儿印象特别好,忙笑道:“原来是温千户和蓝姑娘,真是难得,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温宸表情浅淡:“班大人,碧云庵死了一位尼姑,是以前教坊司的蝶舞姑娘,章长贵经常去碧云庵,与蝶舞姑娘多有交集,是以我们过来找章长贵问些话。”
班宣皱起眉:“这事儿我听说了,那姑娘倒真可怜,以前在教坊司虽说由不得自己身,但好歹好吃好喝,还被人捧着,这下可好,出家为尼,却是连小命都整没了。”
温宸可懒得与他说这些,只问:“请问班大人,你侄儿章长贵可在府中。”
班宣知道这事儿躲不过,越躲越有嫌疑,便道:“本来南王府忙得很,今日辰时我听闻此事,就立马回家质问我家长贵,担心是不是他犯的事,结果他并没有,昨日夕食他与几位好友小聚,后来去了万花楼,在那里歇了一宿,今早上才回来。”说着一笑,转身朝内院大声一吼,“臭小子,还不快些出来,非得让温千户将你抓去诏狱审问吗?”
温宸瞧着屋内晃悠出来一人,走路怏怏的,像是没睡醒的模样,显然是昨夜里熬了一宿。
蓝莹儿发现此人脸上赫然几道抓痕,心中难免一惊。
“舅舅,我昨夜里宿在万花楼,又没犯事,凭什么抓我去诏狱?”
章长贵中等个,胖瘦适中,脚上踮着双木屐,身上一身中衣都没有穿规整,一双细长的眼睛不屑地瞄着温宸,当目光移到蓝莹儿身上时,眼珠子在眼眶内转了几转。
“有没有犯事,那你得跟温大人说清楚,切不可敷衍。”班宣说罢,转脸看向温宸,身体微侧,伸手作请:“温大人,里边请。”
温宸也不客气,带着蓝莹儿和几位捕役朝里面走去。
章长贵还忤着不动,班宣一脚踹上他:“还不进去,呆会温大人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
蓝莹儿听着班宣说话的语气,回头看了班宣一眼,正见班宣眯着眼睛在暗示章长贵,她微微蹙了下眉头。
到了厅里,班宣要请茶,温宸却道:“不必,我们是来问案的,不是来喝茶的。”说罢看向章长贵,“章长贵,昨夜戌时到今日卯时之间,你人在哪里?”
章长贵皱起眉,不耐地道:“刚才都说了在万花楼,不信的话你尽可去查。”
温宸:“昨夜你找的哪位姑娘?”
章长贵打了个哈欠后,才悠悠道:“那姑娘叫甚来着,好像是木瓜,哈哈,名字挺一般的,但人倒是长得水灵,那细腰儿……”手掌作了个摸的手势,“还有那大胸/脯,啧啧,软软的,突出来就像个超大号的馒头,真个叫人逍魂,哈哈哈……”
蓝莹儿听着这些话,便觉得格外令人不舒服,心道这章长贵显然就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班宣也气骂:“长贵,温大人可是锦衣卫,说话给我把舌头打直了,正经些,别瞎说。”
章长贵看着班宣:“本来就是嘛!”
蓝莹儿见班宣骂着侄儿,表情却并不严肃,她明白这并非真的责骂,只是在做戏而已。
温宸冷道:“据我所知,那木瓜姑娘腰是挺细,但身板儿也细,没有哪里很突出。”
这话一出,后面有位捕役没忍住哈哈一笑,“这个我清楚,那木瓜姑娘的确是个平胸,别说超大号的馒头,就连个小笼包子都不算。”
章长贵张口结舌:“情,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可以吗?”说罢目光扫向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小厮,怒目瞪了一眼。
温宸和蓝莹儿同时将这一个细节看在眼里。
班宣的脸明显有点黑。
温宸知道在章长贵嘴里问不出什么实话来,便对班宣道:“班大人,接下来需得搜查章长贵的厢院,还请给个方便!”
蓝莹儿本以为班宣会拒绝的,却没料班宣指着章长贵的厢院方向道:“温大人,请随意!”
温宸默然拱手,朝着章长贵的厢院那方走了过去。
蓝莹儿本也要去,却被班宣留在了厅里喝茶。
班宣闲说着在鞑靼部落之事,蓝莹儿只是尴尬附和,她不习惯与官家人客套。
好在约莫一柱香的时辰过后,温宸走了过去,与班宣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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