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莹儿看了一眼灵堂, 任昌盛依然跪在灵堂前,不过这个时候的任昌盛头发散乱, 衣裳都破成了条状, 她没有进门看任昌盛的脸,但看任昌盛那无力的跪姿,便能明白, 任昌盛伤势非常严重。
这时已到了夕食的时间, 有婢女小厮送来饭食,蓝莹儿与苏起坐在一块儿吃。
蓝莹儿趁着这时与苏起道:“我们吃完, 便将欧阳娴心叫进来问话。”
苏起:“让她进来?她可是任家的人?”
蓝莹儿道:“正因为她是任家的人, 若是在外面问话, 她便会仗着任家的人不说实话, 但进了门, 让她看看任昌盛的样子, 她就会有怕处,到时就不怕她不说实话。”
苏起点头:“嗯,你说的是。”吃了几口又道, “唉!好想吃你做的菜, 这里的菜真的太难吃。”
蓝莹儿朝门外看了一眼, 低声道:“苏大人可得小点声儿, 若是让季家的人听到了, 到指挥使大人那里说上你一嘴, 指挥使大人一定会生气。”季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季家的人都心疼得吃不下饭,而苏起还在说这些,若是季指挥使知道, 不生气才怪。
“我才不怕。”苏起边吃边说着, 还是禁不住朝门外瞧了一眼。
待到他们吃完,才见着有小厮给任昌盛送饭食,可那饭食是用一个大破碗装着的,碗里都是别人吃过的剩饭残羹。
蓝莹儿见此情景,忙对苏起道:“赶紧找人将欧阳娴心叫进来。”
苏起起身:“我亲自去。”
任家的人在外面候了两天一夜了,终于大门被打开,有锦衣卫朝外叫唤着:“谁是欧阳娴心?”
这时就在门口,一位身着窄袖紧身衣裙,腰佩长剑的女子站了出来。
“我就是。”
苏起看着欧阳娴心,见她长得虽算不得漂亮,但身材高挑紧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倒是另有一番女人味。
“进来吧!”
就在欧阳娴心要踏进门坎时,任昌盛的母亲欧阳静知抹着眼泪上前来说:“大人,我是任昌盛的母亲,我也要进去。”
苏起提剑挡在欧阳静知身前,冷冷道:“只允许欧阳娴心一人进去。”
关大门时,任家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他们不解为何不是任家的人进,而是外祖那边的人进去,并且还是表姐欧阳娴心。
他们之所以质疑,也是因为他们并不清楚任昌盛和欧阳娴心是相好。
欧阳娴心进门时,苏起令她将剑交由锦衣卫,但欧阳娴心担心自己吃亏,不答应交剑,后来还与苏起打了起来。
欧阳娴心虽是懂武,但肯定不会是锦衣卫苏起的对手,苏起不过几招,便卸了她的剑,还差点连她的右臂都卸了。
本来苏起对欧阳娴心还算客气的,但因着欧阳娴心不是个温软的女子,惹毛了苏起,苏起便令两位属下将欧阳娴心给反手押上,进了季香的院子,又进了灵堂。
这个时候,任昌盛正扒在地上将那破碗里的饭食用手捞进嘴里,急急地吃着。
任昌盛自昨儿一早得知季香枉死之后,便一直未曾进食,他已经饿了两天一夜了,又经了一顿暴打,身体已经虚得快支撑不住。
当欧阳娴心看到任昌盛这副模样,立时哭了起来:“盛哥,你何以会到这种地步?”一抬头又看着苏起大骂道,“你们锦衣卫吃人不吐骨头,盛哥并没有杀季香,你们竟敢对他动私刑,还给这种饭食他吃。”
苏起不理会欧阳娴心的怒骂,他朝两位属下使了个眼色,两位属下便将欧阳娴心带出了灵堂,到了院子里。
季香的院子十分大,大到有小池,有亭台,有假山,奇花异草那是不必多说。
蓝莹儿就坐在假山边的石桌旁,抬目看着一脸怒气,还不停在挣扎的欧阳娴心。
“苏大人,把她放了吧!我与她无怨无仇,她也不会伤害我。”
苏起看向两位属下:“放了她。”
欧阳娴心两条手臂得以解脱,她一边揉着手腕的疼处,一边看着蓝莹儿:“是你找我?”
蓝莹儿指向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吧!娴心小姐,我不过是想问你点事情。”
欧阳娴心听她唤自己为“小姐”,而不是寡妇类的称呼,便对蓝莹儿没那么抗拒了,又见蓝莹儿不过是位看起来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便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是谁?想要问什么?”
蓝莹儿见欧阳娴心的眼神很是不屑,似乎欧阳娴心就是这样一位习惯于藐视他人的性子,她并不介意欧阳娴心的傲慢,不紧不慢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不是来找你闲聊的,所问问题,皆与案件有关。”
一旁的苏起暗道:厨娘蓝姑娘问起话来,倒是颇有锦衣卫的气度。
欧阳娴心:“问吧!”
蓝莹儿:“你与任昌盛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你为何会随他一道来迎亲?”
欧阳娴心听得这番话,顿时心中如中了一记闷锤,“你怎么知道我与盛哥有夫妻之实?”
蓝莹儿:“自然是任昌盛自己说的。”顿了一顿,“按着规矩来说,你是死了相公的寡妇,是连参加婚宴的资格都没有的,可你跟着任昌盛一起到季府来迎亲?”她说着这些话时,不仅言语直接,且眼神凌厉,目的便是要削减了欧阳娴心的傲气。
果然,欧阳娴心一双眸子微微低垂:“是我非得要跟着盛哥来迎亲的。我也知道我得避讳些,所以我是在迎亲的路上跟上来的。盛哥也曾劝过我别跟着去季府,怕被季香的哥哥看到,但我受不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去迎娶别的女子。”
蓝莹儿:“你恨季香?”
欧阳娴心眉眼微微皱起:“恨,当然恨?”
蓝莹儿:“所以你杀了季香。”
欧阳娴心猛地抬眼,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站起身来,大声道:“我没有,我虽然恨季香能成为盛哥的正妻,但季香的死与我无关。”
蓝莹儿仰头看着欧阳娴心,轻笑一下,颔首道:“娴心小姐可别生气,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她这语气,显然刚刚那言辞,纯属诓人。
欧阳娴心坐了下来,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娴心小姐,前日夜里你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欧阳娴心刚压下的怒气又上了头,皱眉大声道:“你还在怀疑是我杀的季香?”
蓝莹儿一本正经:“你与任昌盛有夫妻之实,而季香是任昌盛的新娘,这样算起来,季香也就是你的情敌了,是情敌就有作案的动机,所以就得被列为怀疑的对象。”
欧阳娴心听得她如此一说,又将语气软了下来:“那日入夜前我便到了城外,在城外不远处的茶水摊子坐着,到了夜黑,茶水摊子的老板要收摊,我便给了那老板一两银子,在茶水摊子上歇了下来,直到第二日天色微亮,迎亲队伍经过茶水摊子。”欧阳娴心认认真真地说着,接着又道,“你若不信,大可去城门那边查证。”
“你知道任昌盛还有别的女人吗?”
“还有阿巧。”
“还有呢?”
“还有?他还有谁?”欧阳娴心转目看向灵堂那方,满目喷火。
蓝莹儿拿出小布偶:“娴心小姐,这个可是你的?”
欧阳娴心的目光转回来,落在小布偶上,摇了摇头:“不是,我没见过这个。”顿了一顿,又道,“我虽是女子,但女儿家的那些东西,我却不喜欢。”
蓝莹儿突然站起身,走到欧阳娴心的身边,不停地嗅。
欧阳娴心也站了起来,她好奇地问:“我身上有什么味吗?”
蓝莹儿摇头:“没有味,娴心小姐,你可以走了。”
欧阳娴心被她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苏起示意两位属下:“将她带出去。”
欧阳娴心看向任昌盛那边:“你们要怎样才能放了他?”
苏起一脸威严:“要等要查出真凶。”
欧阳娴心又看向蓝莹儿:“你方才说他还有别的女人?”
蓝莹儿:“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所以才问你。”
欧阳娴心愣了一阵,这才跟着两位锦衣卫离开了季香的院子。
待到欧阳娴心离开,苏起看向蓝莹儿:“她有问题吗?”
蓝莹儿看向院门口:“她应该不是凶手。”顿了一顿,“她性子很急,心里藏不住事,情绪皆露出表面。”
而这个时候,欧阳娴心走出季府的大门,任昌盛的母亲欧阳静知慌忙地走过来,拉住欧阳娴心问:“怎么样?有看到昌盛吗?”
欧阳娴心抿唇朝欧阳静知点了点头:“见着了。”
欧阳静知:“他是不是被季钢打了?他还活着吗?”
欧阳娴心:“是被打了,打得很重。他还活着,季家给他吃的东西是连狗都不吃的东西。”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欧阳静知闻言,顿时眼白一翻,人便晕了过去。
另一旁的左侍郎任鸿信气得一跺脚,大声道:“老夫要去面见皇上,要弹劾季钢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乱立私刑,虐打老夫的孙子。”
一辆马车于暮色下离开季府,朝着城内的方向奔驰而去。
这件事情被人通报到季钢那里,季钢责问:“是谁放任家的人进来的?”
手底下的人说:“好像是那位蓝姑娘。”
季钢一双厉眸微眯:“把蓝姑娘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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