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更夫见所有人都走了, 只留下了他们,便惶恐起来, 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想说话又不敢说。
温宸却道:“你们只管说,如若是事出有因,本官会向仇大人说明, 不加责罚。”
俩人听锦衣卫大人如此说, 相视一眼,便跪了下来, 其中一人道:“大人, 昨夜里小的们的确是在街上看到有两个人带着一个小乞丐在路上走, 我们上前正要与他们说犯了夜禁, 要带他们来衙里打板子, 但见他们模样凶悍, 其中一人还拿着个很粗的钢鞭,我们害怕他们会对我行凶,连忙走开了。”
温宸问:“你们可有看清他们的长相?”
更夫摇头:“没有看清, 当时他们都用布巾将头包着, 看不清面容, 只知道他们俩个都长得非常高大健壮。”
温宸又问:“你所看到的钢鞭, 是什么样子的?”
更夫想了一想:“当时小的提着灯笼, 看到那钢鞭的花纹打造很是精巧, 且比一般的钢鞭要粗半指。”
蓝莹儿加问了一句:“你们都想一想, 他们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他们穿的衣服,佩戴的东西。”
那位一直没说话的更夫开口道:“姑娘这般一说, 小的倒是想起来了, 那位没有拿钢鞭的男人,右侧眉下有颗痣,且此人的衣着是锦服,显然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那拿钢鞭的男人穿的布衣,眼睛细长,依小的来看,像是随从。”
温宸微微颔首:“还能想得出一些什么吗?”
两位更夫想了一想,皆摇了摇头。
温宸看了仇长卿一眼。
仇长卿道:“事出有因,今日便不责罚你们,倘若有下次,你们一定要及时到衙门来报告。”
俩人连连叩头应下。
仇长卿话未完,他叹了一声:“你们昨夜里若是及时来报,指不定那猫仔就不会死。”
更夫一脸委屈道:“大人,小的们以前经常碰到这种事,若是半夜来衙门上报,定会被前任县令责打,说我们不该惊扰。”
仇长卿听罢此言,想了一想,道:“往后你不必害怕,衙门的大门,你们在夜里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敲。”
俩人闻言,又是连连叩头。
仇长卿让俩人退下后,看向温宸:“温大人,猫仔的死,您有何高见?”
温宸道:“他们所说的钢鞭,与老棍儿和猫仔胸口的伤极其吻合。”
钢鞭并不是鞭子,而是形似于铁棍,是由铁制成,手柄以下鞭身有节状。
温宸接着道:“既然能判定老棍儿和猫仔的死是同样的两个人所为,而他们的死又极有可能与居锦荣的死有关,那我们可以再去聂府,问一下有没有见过眉下有痣的人。”
说罢看向聂姿玉,“夫人,我们现在就去你家。”
聂姿玉颔首:“好。”
猫仔的案子需要有人坐镇,仇长卿没有去聂府。
温宸一行四人跟着聂姿玉和金童到了聂府后,温宸径直去了戚采灵的院子。聂姿玉称有点劳累,没有去。
戚采灵自温宸与她问过话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府,一直闭在屋里不出来。
温宸让苏起和常铃去客院先歇息,他和蓝莹儿进去找戚采灵。
戚采灵的厅内,婢女合合正在给戚采灵扇风,今日天气闷热,院里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叫唤。
温宸和蓝莹儿双双进门,戚采灵客气地让婢女去拿多些茶点。
“戚姨娘,你可曾见过一位身材高大,且右侧眉下有痣的男子。他应当还有一位随从,个子与他一般高大。”
温宸不愿闲话,直接了当地问她此事。
戚姨娘眯眼想了一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真想不起……”滋了一声,又道,“我好像真见过这个人,但想不起他是谁了。”
温宸本是想着此人指不定与聂家是有亲戚关系的,问别人,极有可能会隐瞒,但此人只要不是戚时,戚姨娘定是不会瞒着。
戚姨娘问身边的合合:“你见过温大人说的这个人吗?”
合合眯眼想了想:“好像郁家那边有位客人,奴曾见过。”
“郁家?”温宸紧着眉眼,“是二夫人的娘家那边?”
戚姨娘点头,忽地眼睛增大:“对了,是郁家大少爷郁润清。”
温宸道:“郁润清与你儿子平日里可有过节。”
戚姨娘皱起眉眼:“没有,郁润清年少时倒是经常到我家来玩,后来他成家了,就鲜少来了。锦荣与他话都没说过几句。”
温宸:“他可有一位随从,个子高大。”
戚姨娘摇头:“好像没有,他平时是一个人来。”
温宸:“那你对他了解多少。”
戚姨娘道:“我只知道他是二夫人大姐的儿子,因郁润清的父亲是入赘到郁家的,所以郁润清随母亲这边姓,他成婚后生了个女儿,如今还是个娃娃,一直也住在郁家,没有搬出去住。”
温宸看过宾客记录,知道郁家都有哪些人,他起身,看向蓝莹儿:“我们走。”
戚姨娘看着温宸和蓝莹儿双双踏出门坎,忙追上前问道:“莫非郁润清就是杀害我儿的凶手?”
温宸头微侧:“不能断定,眉下有痣的人很多,戚姨娘所说可能只是凑巧。……此案还在查探中,还请戚姨娘在外少言。”说罢,与蓝莹儿快步走了出去。
出来时正见苏起和常铃在外面候着。
苏起跑上来问:“大哥,怎么样?”
温宸道:“你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怎么不去歇息?”不等苏起回答,又道,“戚姨娘说二夫人娘家有这么一个人,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常铃道:“二夫人莫不就是聂姿玉的母亲?”
温宸点头。
常铃道:“刚刚瞧见聂姿玉与她母亲一道出门了,听说是聂姿玉难得回来,得去看望一下外祖。”
温宸道:“走了多久?”
常铃道:“才出门呢!估摸着人还没走。”
温宸加快了步伐:“你和苏起如果不想歇息,就去城里闲逛会,看有没有一位长得高壮,且拿着钢鞭的人。我和莹儿与他们一道去郁家做客。”
常铃和苏起点头应下。
门外,二夫人郁氏和聂姿玉果真还没走,温宸和蓝莹儿走出大门时,见郁氏的婢女拎着一个大竹篓子出来,说是要送去郁府的,给忘记了,刚又赶回屋里去拿的。
聂姿玉与母亲郁氏还未上车,见着温宸和蓝莹儿,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
温宸上前道:“二夫人是要回娘家?”
郁氏温声点头:“正是。”
温宸道:“我们也要去一趟二夫人的娘家,正好不用另安排人带路了。”
郁氏皱眉道:“温大人这是在怀疑我娘家人?”因着相公入狱,她本是极尊重温宸和蓝莹儿的,但此番听说要去郁家,便心有忐忑,难道是娘家人干的?
温宸道:“不过是问几句话罢了。”
聂姿玉开口:“温大人,不知你们是要去郁家找谁问话。”
温宸:“郁润清。”
聂姿玉:“……”
郁氏心情沉闷地请了温宸和蓝莹儿一道上马车。
马车宽整,他们与郁氏母女一同坐在里头,温宸顺便问起郁润清在案发那日的情况。
郁氏道:“那日我娘家人过来,皆是我在我院子里主持照应,姿玉也帮衬着。”她想了一想,“到了午时,宴席要开了,我们都去了前院花园,人那么多,也没顾着关注润清。”偏头看向女儿,“姿玉,那日你与你表哥说过几句话,你可知道他当时是在做什么?”
聂姿玉道:“也就是在后院一起吃茶时问候过几句,娘去前院的时候,我也跟着后面去了哩。”见蓝莹儿一直盯着自己看,又朝蓝莹儿笑了一眼。
蓝莹儿以笑回礼,却不言语。
郁氏问了下温宸案子的进展,温宸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
接着郁氏说起郁润清,皆是夸赞。
郁润清颇有些诗情才华,作画写字那也是一流水准,只是他一心向商,觉得从商自由自在,是以从不参加任何考试。且现如今郁家多数生意都交由他管理,因管理得当,郁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好。
不多时,到了郁家。
郁家是开染坊的,也是昆山的豪富之家,与聂府的生意多有往来,当初聂郁两家联姻,互惠互利,成为了昆山一大美谈。
每回郁氏领着女儿聂姿玉回家,郁家的全家大小都得出来迎接。
外孙女成了三品诰命夫人,在这商不如农的时代,于郁家来说,可是最大的脸面。
门前,蓝莹儿看着郁家的一众人,目光落在几名青年男子身上,其中一位身材高壮,且右侧眉下有一颗痣,此人想来便是郁润清了。
细看郁润清,正如其名,五官端秀,气质儒雅,身着一袭白色锦衣,手中一折玉扇,如此翩翩公子,看起来就是一介书生模样,实在无法与那穷凶极恶的凶犯联想在一起。且他的身侧的确没有与他一般高大,手持钢鞭的男子。
郁润清见着有两位生人,与聂姿玉问了声,聂姿玉忙相互介绍了起来,郁润清与温宸客套了几句,便将众人迎进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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