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飞又道:“贾珍根本就没认真要捉您,因为贾敬手里拉着线,在背后牵着您!随便什么时候招呼一声,那您还不屁颠颠儿地跑去请安?日后有财宝要起出来,除了跟贾氏合作,哪儿去找人?”
金荣道:“呦,财宝?知道的不少哈,内幕门儿清。”
连飞:“我在您昨天晚上睡觉时早就到您身边潜伏啦。花姐说的话我也听见了。盖魁躲在井里偷听我也看见了。”
金荣气愤地已经不想说话了。
连飞跟着刚才思路继续抬杠,道:“余立根对您客气,是因为,只要你进了督察院,随便找个证人证物,立刻就能拿您下狱。犯得着现在凶着吼着的吓唬人吗?您起了戒心怎么办?”
金荣意料差不多也是这样。点头。
连飞又道:“戴乐乐来救您就是出于好心吗?只怕立刻要提条件,逼您进入体制,升官晋爵什么的。日后宝藏出土了,还能跑得掉不成?”
金荣冷笑道:“今天早上才有人告诉我什么宝藏之类,现在怎么好像人尽皆知的样子呢?你也是为了宝藏才来救我的吗?”
连飞凝视着金荣:“爷,请您相信,世上终还是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在!”
金荣道:“你当听过我说的需求的五个层次,你买个肉夹馍都心痛死,别告诉我你对财宝不动心。”
连飞很帅的脸透着光,道:“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要什么。总有一些精神上的愉悦是金钱不能给的。”
金荣道:“凭什么让我无保留地相信你?就凭刚才你说的那几句话吗?其实你已经骗了我好久。”
连飞一伸手,从金荣怀中摸出花姐赠送的匕首,横三竖四,把脸划得鲜血淋漓,苦笑地道:“现在爷相信我了吗?”
金荣道:“一个人为了取信于我,连自己的名字,脸面,尊严,生命,全部抛弃了,这让我如何信得?对自己都这么残忍,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连飞脸上血流不止,苦笑道:“爷,要怎样你才信我?”
金荣道:“你走吧。要取信我很容易,将我母亲送回来。”
连飞道:“送到哪里呢?爷,你无处可去了呀。让太太来担惊受怕朝不保夕?”
金荣沉默。
金荣道:“那么你送我去找她。”
连飞道:”应该已经出海了,一两年内不会和您见面啦。”
金荣道:“你们为何救我?如果真的像你所言对我无所求,为什么?”
连飞道:“其实我是天网的人,大公主是我们总统领。你要说我是公主派来保护你的也未尝不可。”
金荣:“那时候公主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什么宝藏、蒙古八字没一撇的,她们派你来我身边到底是什么目的?”
连飞:“那时我们都认为您会投靠贾府,在贾蓉手下步步高升,所以我才提前潜伏进来的,保证你在贾府体系里过关高升。”
金荣:“天网为什么要潜入贾府?”
连飞:“天网是皇室的江湖势力,专门干脏活儿的。”
金荣:“大公主那么正直的人干脏活儿?”
连飞:“大公主出掌天网还没几年,尚未彻底掌控天网。”
金荣:“如果真的发现宝藏,你会不会把我卖给天网?”
连飞凝视着金荣:“爷让我说就说,不让我说就不说。”
金荣:“难道你竟然还听我的话?如果天网逼着你说呢?”
连飞:“他们未必知道我知道。”
金荣看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嫌恶地道:“有药吗?赶紧止血,我还要审问你,别血流干死了。”
连飞掏出伤药,敷在脸上伤口上,其实不用药,血也渐渐地止了。连飞道:“再过两年,我长大了,脸也毁了,世上没有人认得我了。您放心了吗?”
金荣道:“别装,难道你父母不联络?刚才十多个同伙你不联络?”
连飞道:“那些人........我压根不认识,他们不是天网的人。另外我是孤儿,无父无母。”
金荣道:“这是你的新故事吗?”
连飞道:“今天我自作主张救了您,对天网来说就没有用了,暴露了身份就不值钱了。”
金荣道:“是啊?怪不得要缠着我,原来你也没地方去。我收着你不是给自己身边安放了一个定时炸.....呃,不稳定因素唉!随时可能出卖我的。”
连飞脸上扭曲,苦笑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恐怕您真再不会信我了,不过您身边只要有人,就有出卖您的可能。谁敢打保票说所有的人都是清白的呢?”
金荣道:“反正你,我是信不过了。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没?”
连飞不语。
金荣道:“另外,训练你控制你的势力肯定很庞大,你躲得开他们?宝藏还是空中楼阁,有没有还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到也不知道。盯着我的人那么多,可能下一刻就被人捉了去.......你想过吗,其实你对我才没什么用,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连飞哭道:“爷,其实您可以加入天网的,天网内总有人能保得住你。我也就不算背叛他们了。”
金荣不屑道:“不要以为你提到了大公主,我就会投入天网,然后如你们所愿献出子虚乌有的宝藏,或者去贾府内部做探子。谁也别想控制我。他们拿什么来控制你?真没想到,那么漂亮忠诚正直的公主居然是中央情报局的总头领。”
连飞没听懂,傻楞楞地看着金荣。
好吧,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傻,还是装傻。
“喂,我仍然喊你连飞了?你是怎么进的那个江湖组织的呢?”古龙小说里的大反派,都是这样的儿童恐怖组织,把孤儿训练成非洲游击队。
连飞满脸血痕,泪水涟涟,胸口起伏,良久,道:“他们就是魔王。从小我们几十个人就被他们收养在一起,年龄都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没有名字只有号。我是丙卯。每天就是读书,练武,做不好就挨打,然后他们轮流亲自给我们上课,都是大户人家生活细节,讲怎样讨好少爷、老爷、太爷、纨绔、书呆子、武痴、花痴、断袖、市侩、贵女、丫头、厨娘,教我们如何扫一眼就记住五行字,教我们怎么疗伤,怎么受轻伤避重伤,怎么走一遍就记住方位远近,怎样在五个呼吸时间内搞清楚陌生人的性格脾气和身价,怎样用最合适的方法让别人可怜同情你,怎么用编谎话,怎么用实话骗人,怎么放火游泳爬房。我们每年都要在不同的地方干活,妓院、酒楼、山贼窝、贵人府邸、荒山、船上、海岛......我们要熟悉农活、洗、煮、写暗语、学人说方言、赌、黑话、易容、潜水、暗杀、养马、水战、布陷阱、逗小孩、演戏、挖地道、窃听。”
他一口气说完,又笑道:“我比他们多会一个,绣花。”
金荣看着他道:“你好可怜。”
连飞道:“我假扮断腿搏您同情,为什么这么像?因为断过无数次。为什么讨好贾府少爷小姐轻轻松松?因为做过无数次,做得不让人满意时,曾挨过无数次打。为什么伺候马很熟练?因为马贵人贱,伺候不好会被打死。为什么刺绣那么专注?因为学新技能时如果落后其他孩子,会挨饿。唯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是,主人把自己不多的食物分给我,而自己没吃饱;主人让我骑驴,而自己走路;主人允许我和老爷太太同桌吃饭;主人讲的剑仙全部都是正直仁义纯洁善良宽容的仙子,那不就是您自己吗?您对我不打不骂和和气气,拿我当弟弟。爷,我的心虽然是冷的,但是,感恩、知好歹却是懂得的。”
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把药冲得稀里哗啦,好在血早止了。
金荣眼睛也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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