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嘎康宏照着从威尼斯进口的镜子,纤毫毕露,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身边是冼晴晴,凑得极近给阿嘎将乱眉刮去。原来阿嘎是个老核桃,突破后得到一个改造**的机会,于是他长高了,皮肤白嫩嫩的像个剥了皮的地瓜,又白又水,如今被冼晴晴一打扮,简直就是个杨六郎。
阿嘎康宏忍不住在冼晴晴脸上叭了一口,然后看着娇羞的俏脸傻笑。
金振坐在凌府小院儿门口,翻来翻去地看贾惜春给他的一封信,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不知道那位奣凮“传人”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连飞坐在墙角的牡丹丛边,一杯茶接一杯茶,只是那表情好像在喝醋。
金荣浑身上下五彩斑斓、流光溢彩,来自蒙元的仙灵微光没完没了,拼命地往皮肤里渗透,他手里的铅笔似乎也在发光。
巴雅尔和毕力格送胡氏等到达承德,和张蓁、费锞等碰头后就又回到京城,带回了蒯汲书信。地形图已经画好了,河曲湖堰山川相缪,人迹罕至,空白处正好做画。
在大致规划了承德新城的模样后,金荣放下笔,看着幸幸苦苦做出来的有三十多页的城市图册发呆。
人人都以为他要行险招去拜访北静王水溶,其实那只是一个以攻为守的障眼法,让水硕对金荣提高警惕,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乱来,所以最近日子比较安稳。
金荣扔下铅笔,走到书房门口,今天还要给水焉写信,给王吤写信,给德王回信……真忙。
忽然坐在门口的金振跳了起来,引起了阿嘎的注意。脚步声传来,凌三攴亲自陪着一个中年人走进院子。
皇帝?
如果不算半夜去万喜楼抄家的那次话,这是金荣第二次面见皇帝。前几日在对何庥详细说明了何为“赵蒙一体化”后,金荣有一个预感,皇帝大概会再次接见。
没想到居然是大驾光临,亲自前来。
凌三攴给金荣安排的院子五脏俱全,会客厅算是宽敞,皇帝、凌三攴、金荣团团围着茶海坐下,其他人都被华太监挡在门外。阿嘎冷冰冰的眼睛在皇帝和华太监身上滑过,立刻引起了二人回应,三个宗师目光相交,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道波纹,三道目光才各自让开。
凌三攴亲自布茶,拿着小泥炉、水壶、茶笋、茶籝、茶鼎、茶瓯、茶杯一阵摆弄。他趁着水尚未沸便问喝什么。
皇帝点了铁观音,金荣则点了峨眉雀舌。
皇帝笑道:“金大汗果然好品味,峨眉雀舌连朕也只喝过几次,难道凌相这里竟然有?”
凌三攴笑道:“前儿从金大汗送我的礼物堆里发现这个好东西,密封在大竹筒中,开筒后才喝过一次,味道尚佳。”
隔年的绿茶如果保存不好的话,到现在阳春三月,肯定是不能喝了。
皇帝兴致勃勃地道:“就喝这个!以前蜀王曾经……”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半个月前报说蜀王遇袭,附近州县紧急救援,还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金荣道:“今日皇上兴致这么高,莫非有什么好消息?”
皇帝看着金荣的脸色,点头,“图播二十万大军被一把火烧了,宝音仅以身免。”
你以为宝音是我的人?所以亲自来报告这个消息要我好看?
金荣摇头:“宝音可惜了,如果他听我的,好好经营图播,大有可为。行差踏错一步,烟消云散啊。”
凌三攴帮皇帝开腔:“宝音是你的手下,他失败了,想必天下会对图播的掌控就丧失了,你竟然毫不伤怀吗?”这时水沸腾了,凌三攴将滚水倒入空壶,热壶稍晾再洗茶。
金荣看着凌三攴屏息给大家分茶,饮尽一鼎,才道:“凌相说错了三件事:一,宝音从来都不是我的手下,他只是天下会的议员,跟我没关系。”
皇帝道:“天下会不是你在山西大同天下楼倡导成立的么?”
金荣笑,“倡导者我,但我却未曾入会,也未给他们拨款。”
皇帝和凌三攴沉默,细思金荣这样做的道理。不入会自然是因为不愿意给自己上枷锁,高高在上地指导他们多有逼格。
等第二杯茶下肚,金荣道:“凌相不知,宝音所作所为定然是他一意孤行。”
凌三攴道:“你在万里之外,未必全知?”
金荣道:“如果真是天下会撕毁一体化协议,就不会任由宝音孤军深入。长城外就当是维拉特与蒙元联合进攻。”
这个判断倒和皇帝的想法一致。
金荣又道:“至于我是否伤怀……作为朋友是有一些。作为土默特汗,我必要杀恩和全家的。”
皇帝开玩笑道:“你这个汗王一直在外面瞎跑,他们还承认你吗?”
金荣瞅着皇帝道:“他们承认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当初本就是他们求着我去当那个劳什子汗王,难道我不在他们就不活了?”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呛着皇帝的鼻子,但是皇帝自觉占了上风,暂时不用介意对方的态度。水硕欺负金荣尚不过瘾,又道:“金大汗上次告知朕,欲周游天下以隧平生之愿。下一步你打算去哪里?”
这是要撵我走了?
金荣笑,“目前尚有几件事未完成,还需叨扰凌相几日。”
凌三攴忙道:“好说好说,住三十年也没问题。”
金荣道:“他们在重修羊肠巷了,所以最多在贵府住到年底。”
皇帝翻了个白眼,自从金荣发出要“找北静王鸣冤”之声后,刑部、御史、顺天府立刻凑钱给金荣重新盖房子,以赔罪——其实就是跟皇帝要拨款。
皇帝心道,你拆房子一时爽,倒要老子掏钱给你重修,还不能比贾珍搞得差。
皇帝道:“说说呗,哪些心事儿未了啊?”
金荣道:“承蒙皇上关照,答应在山海关附近建造港口,我于承德的新家参差开始动工了,前儿朝鲜王送我万两银子,说有日本大名也想住到我家隔壁去……所以嘛,建城之事繁杂,一时走不开啊。”
朝鲜王李颀刚刚继位,遣使求封来着,没想到居然顺路给金荣送了一万两!朕才得了十万两!看来李颀在青城赚了不少啊,穷得要当裤子的朝鲜人居然出手大方起来了。
金荣又道:“南越阮光絺驱逐其兄,我被人家求到面前,不能不帮。正好我的船刚刚下水,就借与阮光缵复国去了——否则我应该上路去美利坚了。”
皇帝眼皮跳了一跳。那个阮光缵把贡品都给了老岳父贾赦,想烧个冷灶。皇帝正憋足了劲要看好戏,没想到金荣真帮忙。这就是跟朕做对!那些贡品本来是我的!但是皇帝又不能说造反有理,夺位有功,否则日后人家来撬你皇位,就不好骂人了。
至于阮光絺那倒霉孩子既没给朕什么好处,又没来京伏首称臣讨封,我管他去死?
金荣道:“清国求贤若渴,金振和贾环总不能空手去北方?我正在多方绸缪,送他们上马,扶他们一程。”
皇帝对此事极其敏感,自家培养的人材被别人挖走又不好说什么——两个清国的四品高位给了你赵人,偷着乐去吧,还要叽叽歪歪?
金荣连打皇帝四闷棍,但还没完,道:“水焉还有许多旧物没有带在身边,托我找找——宫里的东西就麻烦皇上您问一声了。”这是给他到处找老人打听旧故事找借口了。
水硕隐隐开始胸痛。
金荣看凌三攴想转移话题的样子,道:“我叔叔龙宗师在青城,正发愁童隰退休后没人手用——我也总得给他们写写信,谈谈规划,给天下会吃个定心丸。”
听到“童隰退休”几个字,凌三攴的眼皮一跳,接过话题,“青城为何只给丞相五年任期?是不是太古板了?童隰年轻力壮,再做一届又有何妨?”
金荣道:“先声明我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凌相是圣君之下的贤相,自然替童老师不值。但反观历史,丞相在其位时间太长了必然专权、**、朽烂。豫则立,不豫则废。以制度防水防火总比厨房点着了或者小麦被淹了再救来得省事吧?”
皇帝虽然一秒钟前被封作圣君,但他早已经放弃了凌三攴这个“贤相”,很是怀疑金荣说话背后是不是有小飞刀。但他亲耳听到金荣解说这“任期满必退休”制度后,又感觉大有收获,没白来。
金荣道:“策妄阿拉布坦现在何处?”
皇帝郁闷死了,“还在关外游荡,寻找长城防线的弱点。”
金荣沉吟片刻道:“也差不多了,旬日内维拉特必去。或者策妄的人头送到陛下案前也未可知。”
皇帝明显不信,但人家善颂善祷,他只好道:“借金大汗吉言了。”
又喝一杯茶,皇帝起身,与凌三攴说笑着向外走去。就在门外,华太监举起一张条子道:“恭喜皇上,策妄阿拉布坦的人头已经在返京路上了。”
皇帝看向金荣道:“金大汗当真是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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