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间里,胡氏让小车夫帮忙,翻箱倒柜又将《巍巍不动泰山深根结果宝卷》给找了出来,这新船旧船的判断跟佛理的“禅心自性”有异曲相通之妙,她需要好好地再捋捋。
桃叶将几个小的一个一个捉来洗澡,打发睡了,然后累得瘫软在床上。自从托娅怀孕,桃叶便不好再指使她干憋气、弯腰、用力、可能打滑摔倒的活计。给娃娃们洗澡就只好自己亲自包了,好在她从小干活做惯了的,绝不是娇滴滴的没用的大小姐。
哪怕是洗澡,金小小嘴巴也是从来不停的,就像老学究做报告,从头到尾都是输出,完全忽视听众的反馈。只有他说得爽了,澡才可以洗完。
金美美最乖,玩着水,拍着浪,捏着小玩具,就好了。基本上不知道外界在进行着什么——洗澡或世界大战。
金当当身体最弱,只能用温水泡。当年他早产,母亲假死,全赖桃叶尽心尽力地照顾,当当对她的感情远远超过了跟水焉的本能亲近。事实上水焉因差点因生子而死去,下意识地对这个儿子有些疏远。
桃叶回忆着贾琮母子破镜重圆的悲喜,想着当当和水焉的关系,暗自叹了一口气。金叮叮在荣国府不知道生活得怎么样……
金荣从外面走进来,身后是托娅领着十来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
胡氏从书页里抬起头,桃叶也坐正了身子。
金荣道:“这是从荃兰岛汉人后裔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孩子,我们回京后将会有百事千头万绪,总不能你们事事亲为。这些丫头身世清白,手脚伶俐,从小做事惯了的。你们挑选挑选,带回京去。”
找人手的事一直在进行中,在南越找的丫头肯定不会太合意,但胜在安全……人是可以调教的。
大概托娅已经有了交待,一字排开的丫头们立刻跪下,一个一个自报姓名,特长能力,赌咒发誓。普通话说得居然都能让人听懂,可见严保根是用了心思的。
胡氏道:“那就全部留下吧,试用几个月,看看有没有偷奸耍滑,心思不正,笨头笨脑的。”
桃叶最会调理下人,万事从规矩开始,当下交待了家规和惩罚措施:打板子、扣钱、撵走、送官之类。姑娘们明显的脸开始发白,脚下开始发软,身子有些打晃。
随即桃叶道:“明日每人做三套衣服,三条裙子,三双鞋。”
小姑娘们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桃叶道:“灶下应该还有没吃完的鱼丸汤和糯米团,每人再赏一条鸡腿或鸡翅。”
姑娘们吸了口气,哗啦哗啦的口水声响成一片。托娅命她们谢过奶奶,站起身来,有人拔腿就往外跑,桃叶冷冷地道:“听见了有吃的,规矩也不要了吗?”
她指着那个已经跑到门口的傻姑娘道:“这一个吃完东西就撵了。”
那姑娘一听可以吃一顿,连马上就会被撵走都不在乎了,还嘻嘻哈哈地。可惜负责内务的托娅哪有这么容易对付?她当年在青城的三七学校和固原军营受过的军训可是男女共训,而且是要死人的,什么样的流氓没见过?上去狠干一顿就得了。
即将被撵走的那个嘻嘻哈哈的姑娘只得到了一个包着紫菜的小饭团——其实她已经很满意了——可惜相比其他九个人小口啜海鲜汤,品鱼丸,啃鸡腿,扒白饭的同伴来说,自己的手指尖大小的紫菜包饭团简直就是个玩笑。
她流着眼泪,站在墙边看着已经上升了一个阶层,进入了另一个纬度的同类团团而坐,细嚼慢咽享受了半个时辰——这简直就是公开处以极刑——然后嚎啕着被家将领走。
其他姑娘们心满意足而心有惕惕地听着嚎啕声远去,手里捏着鸡骨头百转愁肠。
托娅冷冷地道:“明日起正式学规矩,和她一样,你们没有改正的机会,只要犯了错立刻撵出去。”随后把她们带到后面,肥皂洗澡,洗头,将旧衣服烧了。随后每人得到一套女主人们的旧衣裙,但必须要在天亮以前自己裁剪成合适的尺寸——限期内完不成针线活儿的撵出去。
摸着如同水波一样柔软的衣服,鲜艳夺目的色彩,漂亮到极点的款式,想打退堂鼓的姑娘们坚定了要留下的信念:为了鱼丸,为了鸡腿,为了这衣服,还有让人羡慕的工钱——拼了!哪怕不睡觉!
这里没有第二次机会!
要小心,仔细,竖起耳朵,闭上嘴——这个托娅姐说她也是从下人开始做,如今也是主子了!姑娘们眼睛开始发光,这是有盼头了啊!
五仙们很忙:目标富国岛,大反动派阮福映!千百个探子派了出去,地形图从各个渠道汇集而来供张炣、崔晨、吴烨三个主帅参考制定计划。
富国岛形似三角镖,大头冲着南越方向,弯弓一样的长边对着马来半岛方向。阮福映和支持他的法**舰就停靠在这个长边上。镖头方向有山脉纵贯南北,中间有一个缺口。
除了张炣不明白什么是参谋部制度,吴烨曾经跟过韦承嘉,作他的传令兵,而崔晨是打手,一直跟着贾琛。这二人极其熟悉决策、传达、反馈流程,他们手把手地教张炣怎么做。习惯了沙漠瀚海马贼风格的张炣被这套繁文缛节给膈应死了:什么问题都要公开讨论,应对敌人的作战文案要制定三套,每一个文案还要有备用计划和应急措施。最后打分投票,形成两套作战方案,还要设计流程图、清理物资、人员分工备案……
三个参谋怎么够用?能不能让苗敢来帮忙?贾琮冷笑道,滚。
张炣完全没有经历过正规军事化培训,每天晚上托娅要给他补课,一补就到半夜。吴烨和托娅是正统赵国官军风格,崔晨是贾氏山寨风格,张炣是马贼游击风格。三方整合过程之痛苦简直无法形容,这么说吧,就是小吵时时有,大吵天天有。
张炣被这一套烦琐的东西搅得胸闷气短,但是最终完成了作战计划后,张炣从未如此时一般有信心打胜仗。这个计划对自己,对敌人,对天气,对登陆,对行军,对袭击过程全部做了具体规划。如果天气变了怎么弄:如果法国人数超过百人,五百人,千人,或者不足八十人怎么弄;如果武器火力超过预计怎么弄;如果有内奸,落入陷阱怎么弄;进攻顺利怎么办,不顺怎么办;撤退逃跑路线安排;战俘看管以及怎么弄翻敌船,分步占领后怎么分工……
小小的富国岛上才两千多士兵,驻军地点都摸清楚了,敌方战斗风格也熟悉了,有必要这么郑重吗?金家五仙和严保根等中层完全不能理解。直到金荣淡淡地道:“我们的固定流程是任何时候都要执行的——打了那么多仗,贾琮还没输过。”
海盗们立刻闭嘴。贾琮从厚厚的作战计划中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大家一眼。这次作战他一言不发,全部由张炣、吴烨和崔晨独立完成。如果贾琮满意了,这一叠文字会留在案上,如果只是小毛病他会把东西扔到地上,眼睛看天。如果有致命问题,他会直接把东西砸到脸上,然后道:“你们死了的话,我不会流一滴泪,因为你们活该。”
崔晨和吴烨得到砸脸的待遇最多,张炣稍好,也被扔了五次。气得张炣……要不是实在打不过贾琮,硬是想跟他拼了。
但想想贾琮在草原上以四千兵力横扫十几个万帐大部落没输过,你不服不行。
在其他家将的帮助下,金家招揽的一千疍民军队也开始了训练(原本说阮光缵帮忙招募,不知怎的全部变成了金荣这边自己的事儿),旗号改成土默特体系,船上陆上战斗阵型与海陆配合演练……
一年备战也不够用!船上生,水上死的疍民连路都走不直……
但训练必须要在一个月完成!很简单,背上十五个椰子一把刀,跑!慢慢跑,匀速跑,加速跑,变速跑,冲刺跑,种种花样。每天四顿饭管饱,还有肉!先到先吃,后到没肉,简单粗暴的规矩把士兵们折腾得欲仙欲死,一个月里跑死了三十多个。剩下的九百七十人居然坚持了下来,跟长了马腿的兔子似的,跑二三十里路,身后带起弯弯曲曲一道烟。
首长说了,会打的未必活得下来,会跑的肯定死不了。
很有道理!这些游泳高手们体力都极好,只是八字步跑得跟鸭子似的,要多丑有多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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