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多清军分成九队,小心翼翼地排除陷阱,往镇上摸去。在清除了几乎所有的陷阱之后,达及不占领了这个小镇——遗憾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达及不有些后悔,果然白来了啊,一个人都没杀掉……占领了这个碎蚯蚓的七寸好像也没有任何作用?
留下?等赵人包围?
走?不仅两手空空,还损失了一半人马,白到此一游。
达及不倒想找粮草烧一烧,或者金银翻一翻,或者武器拿一点……转了一圈,能容纳十万住户、屁大的地方空空如也。难道还能挨家挨户细细探视慢慢挖掘不成?
撤吧。
今天血亏。
顺着原路退回镇外,抬头望天,日头还早,要不去隔壁镇子打个转?
清军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一大早不睡觉,还没进攻就丢了一半人,而且啥也没捞着——下个镇子四五十里地远呢。万一敌人也来一个半路伏击呢?
要不试试?大家以为老子无功而返,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一个利害的——如果路上碰上赵国援军,岂不就赚回来了?狭路相逢,你们赵人敢跟我对冲?找死。
斥候先行,注意伏兵!
后队则懒洋洋的打马,大队人马向东而去。
薄雾早已散尽,荒芜的田野横七竖八地倒着些麦杆稻秸,黑土上的白雪分外刺眼。
前面出现了一道山坡,熟悉道路的斥候当先上山,发出安全信号后,士兵马匹身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山后。
达及不纵马游缰地冲上坡,眼前陡然一黑,从半山腰往山下,无数的马匹正打着滚往下掉落。赵人太坏了,为了避免斥候过早看出虚实,从半山腰才开始挖坑,树木间离地一尺高拉着细绳,甚至过马头半尺高也拉着细绳,将冲下山坡的战士们吊在半空,鲜血飞洒。
达及不目眦尽裂,回头一看,背后火光冲天,杀声四起!箭如雨下。
后队推着前队由着惯性往山下滑去,越来越快,缰绳也拉不住了。
终于达及不在马腿摔断后逃得性命,没有撞在木头上,也没有被挂在半空。但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一阵箭雨迎面而来。虽然拦路才几百人,达及不知道,自己全军覆没了。
全完蛋。
达及不最后留恋不舍地看了看头顶的树枝以及其背景蓝天,刀光箭影,赵军在一一点名,把地上的尸体再杀一遍。
输得好惨。
金振以微小的代价全歼五千正规清军而不是民团!获甲五千,武器若干,马匹完好无损的很少,人头很多,足以垒成十大京观。
皇子达及不安详而微笑的脸被装进了木盒,飞马直奔山海关……北静王有的是时间研究此人在临死前走过了怎样的心路旅程。
经此一役,实习生金振让各山头镇将们心服口服。
王夔本来初听到金振打得清军全军覆没时还不信,嘲笑道:“吹牛皮吹得,这孩子莫不是疯了?不要理会他。”到了日落时分,手下来报,十镇的镇将蜂拥至金振那里讨教对敌方法。
王夔心里大不自在起来:如果我此刻就找上门去,会不会被人认为是向小屁孩儿低头了?以后队伍还怎么带?为什么金振不来我这里汇报工作?是不是你打了个胜仗就飘了?不要忘记你是我的下属,你所有的功劳都是老子教导有方、指挥得力、后勤保障、信息及时、教训深刻(这个不算,划掉)的原因!你若敢居功自傲,老子不给你小鞋穿穿,整不死你?
王夔越想越邪乎,已经在算计在什么地方扣一扣,压一压,打一打,坑一坑,骗一骗,抢一抢……忽然警觉,我得先去视察死伤缴获,了解作战经过,现场指挥是谁,总部指挥何人……老子的功劳放在哪里比较合理,把人头印信给抢……没收了。
哼,金振你也太不会做人了!没有人教过你领导要分走七成功劳的吗?
王夔看看已然日落,居然还是没有人来向自己汇报工作!?再也按耐不住,连夜向金振的镇子奔来。
等到了灯火通明的营地,几十个镇将正在和金振以及一个陌生的面孔喝酒。王夔大怒!战前可以喝酒吗?军纪还要不要了?
王夔命令:“将这些人捆了打五十板子。”那个生面孔起身,鬼魅一般地出现在王夔身边,四个侍卫被他一拳全部打翻。
余立根冷笑道:“清军是打不赢的,打自己人本事挺大——也就这点子出息了。”
王夔惊而不惶:“你们要造反吗?”
金振笑道:“我们一军之力全歼五千清军,捕杀皇子达及不,你说我造哪门子反?”
王夔立刻忘军纪的事,四个侍卫被打也不理会,道:“人头呢?印信呢?”
小军头们本来还挺惭愧,听王子这话,脸上都有鄙夷之色。
金振:“人头或者印信和你有关系吗?”
王夔大怒,暴跳如雷地道:“我是总指挥,你们在我的指挥下打赢,居然说和我没关系?还说不是造反!”
金振:“是贾氏家将李落雨为我们预设了三个拦截点,九处战场,才得建功!你的那个鸡肋般的小镇除了困死自己手脚,能有啥用场?一字长蛇阵……简直是个笑话。”
兵头们点头:跳出这个僵化的框框,摆脱单一的用兵之桎梏,战场立刻盘活!傻狍子般长蛇阵那一套,在第一次打输时就该抛弃了。死守着断蛇一遍又一遍地输,一点一点被吃掉!
幸好有金振!幸好有贾氏高人指点。
如果清兵换个目标,首攻王夔本阵的话……搞得不好这个达及不就升为天下名将了!天意!
王夔哪里听得进去军头们的战后分析,只是逼问人头印信。于是在场者对王夔彻底死心。
金振晃着二郎腿,流氓模样又拿了出来,“就不给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王夔怒:“信不信我立刻灭了你?”
一个和王夔要好的八线豪强少年起身在王夔耳朵边说了两句。
王夔忍气吞声地道:“我和你哥金荣可是好朋友,他打赢了红衣教的人,得亏我送盔甲呢。”
金振鄙夷道:“你早拿出这个态度不就没事儿了?可惜你只给我哥面子,不给我面子,那么印信什么的去跟我哥要吧!”
王夔:“贾府高手帮你打的这一仗,贾环还得喊我一声表哥!”众人一齐摇头。这个千里驹是彻底脸不要了。
金振惊奇地道:“那你找你表弟去吧。他认得你,我可不认得。”
王夔被挤兑得脸通红,拂袖而去。
第二天,金振率领愿意跟他走的几万人投贾环而去,丢下王夔留在他精心挑选的蛇尾“战略支点”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王夔面子里子全失,不得不带领剩下的队伍回盘锦。半路上碰到来找他建立“根据地”的于释怀,双方会师大喜然后尴尬。
清军又上来一拨,摆开决战架势。于释怀的五千人还不如王夔,根本毫无战场经验,被清军重骑一冲,本部伤亡之惨重,几乎全军覆没。甚至于连于释怀都失踪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被活捉了去,王夔本人也中了一箭。
盘锦小城哪能容纳几万残兵,而且又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江湖人?盘锦竟不许王夔入城。
王夔好说歹说让城内接收了重伤员,自己带着残兵奔锦州,休整后往山海关退却。
到了山海关,连北静王人都没见到,就因“急需养伤”,被近卫护送回京城。
王府冷冷清清,门子有气无力,冷眼看着王夔一瘸一拐地进门。
空荡荡的院落,仆从丫鬟一个不见,王夔正要大发雷霆,一部推车突然从门外慢慢驰入。
王子腾红光满面,坐在推车里,转过头微微一笑看了王夔一眼,韦承嘉面无表情地推着车,视而不见地继续向前走去。
王夔大吃一惊,软瘫在地。几个从未见过的男仆蜂拥而上,直接挑断王夔脚筯,手筯,敲掉牙齿,割掉舌头,划破面皮。
王夔痛不欲生,一边苦忍受剐,一边隐约听到王子腾对韦承嘉道:“这个废物从清国才赚了一百万贯……贾环替他家赚了多少啊?”
韦承嘉道:“听说没赚……贾府还在往里面倒贴钱呢。”
王子腾叹息道:“眼皮子是够浅的。若是这个逆子替老子也倒贴出去一百万贯,说不定我也就饶他一次了。还是贾政会调理儿子啊。”
这是王夔听到的父亲最后一句话,然后就被拖上一部平板车,出王府后门,被扔到了天桥下的尘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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