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渊将自己关在屋里已经三日了。
归晨无力的瘫坐在檀渊的草庐外,将头倚在门框上,自从回到弋阳后,她还不曾回过家,而是一直留在檀渊的草庐,看着那紧闭的屋门,归晨心中十分忧虑,然而即使再忧虑她也没有叩门惊扰檀渊,只是默默的在门外陪着他。
那日经世离开后,檀渊便昏迷倒地,归晨一路背着他走到了二十多里外的旅舍,这才花重金买到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她驾车带着檀渊到达最近的县城求医,却被告知檀渊的伤寻常大夫根本救治不了,于是归晨便又带着他去及安,想要去找楚庄浩瀚求助,谁知行到半路,檀渊却醒了过来,归晨见他没有大碍,怕路上再遇到什么不测,便掉头往弋阳行驶。
这一路上檀渊一言不发,一直躺在马车上,除了偶尔吃些东西喝些水,其余时间都是如同活死人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回到弋阳,檀渊便将自己关到草庐中不吃不喝一连三日,而归晨也就守在门外不吃不喝的陪了三日,这期间屋中时不时传出檀渊嚎啕大哭的声音,哭声中带着满满的悲伤与怨愤,归晨也在门外也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于是便陪着他一同落泪。
发生在檀渊身上的事情太过惨烈,一夕之间秘术修为尽数被废,陪伴多年的召唤兽也丧了命,而一心寻找的兄长却成了杀害全家人的凶手,任谁都难以接受。归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所以就只能用这种方法默默的陪伴着他。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檀渊似乎特别喜欢在心情欠佳的时候将自己关起来,而他心情越不好,关自己的时间就越久。安阳世家被灭门的那次檀渊也是如此将自己关在这间草庐中,一连关了三日,而那时年仅八岁的归晨也是这样一直守在门外,直到最后他们两个都饿晕过去,才被赶来的公仪承救下。
在与经世的战斗中归晨也受了伤,一路奔波更是疲惫,她本不会驾车,但是因为檀渊那时的状态根本不能骑马,而那个汝南郡府的车夫逃走时又带走了他们所有的行囊,归晨和檀渊身上的钱大多都用来买了马车,仅剩的一点还要留着买食物,所以根本无力找一个车夫送他们回弋阳。
所以归晨只能强行逼迫自己摸索着如何驾车,一路上虽然行的很慢,但她还是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放松,生怕一个不注意便会出现差错。
回到弋阳后她未曾休息片刻便跟着檀渊来到草庐,接着便是三日水米未进,即使是铁打的身子,此时也受不住了。
归晨头靠在门框上,只觉得若不是这门框支撑着,她便要倒下去了,此时的她腹中饥饿难耐口干舌燥,嘴唇也因为长时间不曾喝水而裂开一道道鲜红的口子,她浑身无力发冷,意识也开始有些涣散,现在还没有昏厥过去全凭一口气撑着。
檀渊还好吗?他会不会因为饥饿过度已经昏厥过去了?屋中很久都没有传出声音,归晨心中担忧,但此时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飘远,眼皮也沉重不堪开始下坠。
屋内终于发出了些响动,看来檀渊没事,归晨勾了勾嘴角,稍稍放下些心来,她想透过窗缝去看看檀渊的情况,然而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一会儿,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归晨强撑着抬眸去看,只见檀渊端着一碗粥走出来蹲在她面前,此时的檀渊面容憔悴,眼眶通红,用沙哑的嗓音对着归晨说道:“饿了这么久,只能先吃些流食。”
归晨看着白花花的米粥,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她恨不得将那碗米粥一饮而尽,却生生的忍住了,用同样沙哑的嗓音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吃过了吗?”
檀渊拿着勺子搅了搅碗中的米粥,点头道:“吃过了。”
他握着勺子的那只手正在不住的颤抖,归晨一眼便看出这是因为饥饿无力导致的,她知道檀渊一定在说谎,他根本还没有吃过,于是说道:“你先吃。”
檀渊舀了一勺粥递到归晨嘴边,轻声说道:“我一直都躺在马车上休息,比不得你驾车辛劳,锅里还有很多,等你吃完我再吃。”
听他这样说归晨也就没再推让,本想接过碗自己吃,奈何她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于是就只能由着檀渊喂她。
待到喝下小半碗粥后,归晨只觉得胃里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身上也有了阵阵暖意,四肢也不再那般僵硬,她见檀渊的手越抖越厉害,连忙将他拿勺子的手推到他的唇边,道:“你也吃。”
见归晨手上也有了几分力气,檀渊便没有推辞,直接将碗中剩下的米粥一饮而尽,然后勉强站起身来,一手端碗,一手去搀扶归晨。
“进屋歇息一下吧。”
归晨在檀渊的搀扶下踉跄的站了起来,吃过粥后,她的意识也恢复了些清明,看着檀渊憔悴的面容,她忍不住开口劝慰道:“檀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哐啷”一声,檀渊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归晨被这声音惊的怔了怔,她看了看檀渊,担心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话又惹了檀渊伤心,刚要开口道歉,却突然被檀渊一把抱在怀中。
檀渊紧紧的抱着归晨,下颌抵在她的肩头哽咽道:“归晨,我什么都没了,没了家人,没了兄长,没了陆饕,没了秘术修为,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了。”
听到檀渊哽咽,归晨也忍不住鼻头一酸红了眼眶,她半天才压下喉头的哽咽之感,安慰道:“不会,你不会什么都没有,除我之外你还有很多朋友,成阳、子明、萦姜、景吾,我们都会站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的。”
檀渊抱着归晨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他的泪水滴落,渗透了归晨肩上的衣料晕染开来,泪水越滴越多,到最后连成一片,在归晨的肩头留下一片水迹。
“我本一心将重建安阳世家当成是一生的目标,可如今我精气散尽,又没有了陆饕,这目标再也无法达成了,我想杀了安阳经世替父母报仇,可如今我只是废人一个,根本就打不过安阳经世,归晨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听到檀渊要杀掉经世哥哥,归晨不禁心中震了一下,即使知道了经世哥哥是安阳世家灭门的元凶,她依然舍不得看着经世哥哥死,然而她又实在没有立场去劝檀渊放弃这个念头,于是只能呆站在原地。
此时她心中竟然涌上一丝本不应有的庆幸,庆幸檀渊如今已没有了秘术修为,这样一来,他就无力去杀经世哥哥报仇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归晨就不断的斥责自己,这可是令檀渊痛彻心扉的原因,她怎么能如此卑鄙反而因此而感到庆幸!
“你们在干什么!”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惊的归晨和檀渊连忙扭头看去,只见公仪承正站在院门外,一脸怒容的看着他们两个。
归晨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离开檀渊的怀抱,惊慌失措的看着她父亲快步走来,虽然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乍一看到父亲愤怒的表情还是会让她觉得惊恐。
公仪承走到归晨的身边,一把将她拖拽过来,高声训斥道:“你不回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你这几日一直都住在这里?”
檀渊见公仪承满脸的怒气,对待归晨的态度也十分粗鲁,于是连忙解释道:“公仪世伯您误会了,我与归晨之间清清白白,绝无苟且,而且是我抱着她,与她无关,您不要责怪她。”
公仪承瞟了檀渊一眼,没有作答,拉着归晨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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