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隐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像是被轻纱罩住了一般,天空有些阴沉,就如同归晨此时的心情,沉滞郁结。
徐莘蔚和郑莘蔚正在商量该如何处理陈义的后事,是将他在舂元镇安葬了,还是将灵柩送回家乡,可这陈义其实对于归晨和徐莘蔚来说基本上算是陌生人,根本不知是哪里人士,更遑论他家在哪,家中是否还有亲人。
归晨坐在医馆门口的石阶上,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对于医馆中的谈话一概不闻不问,像是有意在躲避一切烦心事。
陈义死了!是真的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在眼前消失,而且还是被她害死的。想到这些,归晨只觉得自己胸口堵的难受,懊恼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若不是因为她制造机会让陈义逃跑,陈义就不会跑到洛河边上,也就不会撞见蛟龙,不会身受重伤,更不会死。
她想将陈义被蛟龙捉走时的画面赶出脑中,可越是想忘,那些画面就越清晰,甚至连细节都丝毫不落的印刻在脑中,昨日发生的种种就如同又在眼前重演了一般,似乎就是有人刻意不愿让归晨忘记这一切,非要她深深记在心里。
眼眶发胀,鼻头发酸,眼前慢慢开始有些朦胧,归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却在闭眼的一瞬间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掌心。
眼泪一旦开始泛滥就停不下来了,一滴一滴接二连三的滴落,归晨只觉得无比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又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这双手害死了人,还留着有什么用!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商议还是将陈义就地安葬了吧,若是要将他送回家乡,中间不免又要一番折腾,尸身实在挨不了那么久,而且长时间不让尸身入土,对死者也不尊敬。这事郑莘蔚已经去处理了。”
徐莘蔚缓缓走到归晨的身后,看着她几乎缩成一团的背影,心中也是同样的低落。
“知道了。”归晨轻声答道,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听就知道是刚刚哭过。
徐莘蔚察觉到她的异样,快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侧着头看她,归晨飞快的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转过头板着脸问道:“干什么?”
虽然归晨的态度不太和善,但鼻腔和红红的眼眶却是掩饰不了的,徐莘蔚手足无措的挠了挠头,试探的问道:“你…你哭了?”
徐莘蔚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妻子都没有更遑论儿女,所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归晨这种年纪的孩子,尤其还是女孩。
“关你什么事!”归晨毫不客气的说道。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端迁怒无辜的人,可此时她心中郁闷,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根本不想让别人打扰,更不想别人多事来安慰她。
徐莘蔚知道归晨心情不好,所以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开口说道:“陈义重伤不治我也很难过,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但公仪莘蔚你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
听到他再次提起这件事,归晨心中就如同被巨石压住了一般喘不上气,她闭上眼睛,把头偏向一边,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徐莘蔚只道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所以连忙安慰道:“我知道啊,公仪莘蔚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你舍命相救,陈义早就被那条蛟龙迫害致死了,而且你耗尽全身力气用医术为他止血我也都看见了,说实话,若不是陈义一心逃走也不会惹出这些麻烦,所以这件事怪不到你头上。”
归晨被这一番话说的炸了毛,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徐莘蔚又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场景复述了一遍惹恼了她,还是因为徐莘蔚的这番话让她感到羞愧,她倏的一下站起身,对着徐莘蔚吼道:“你怎么……”伴随着这三个字出口的是一声啜泣,归晨连忙咬住嘴唇屏住呼吸,等到胸口的郁结稍稍缓解后才又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事不怪我,这事就赖我,若不是我……”
若不是她存着私心非要来舂元镇探查,那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更过分的是,陈义重伤昏迷之时她依然还是想着借由带他寻医的机会来舂元镇调查,简直就是自私至极!
可她不敢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害怕一旦说出口自己会万劫不复,她怕徐莘蔚知道真相后看她的眼光,害怕其他人知道真相后看她的眼光,害怕这些人将她当成杀人凶手,害怕别人说她是个自私卑鄙的人。
“若不是我非要追他,他也不至于……”归晨颓废的重新坐了下来,捂住脸想要将自己包裹住,不见外人,也不听外面的声音。
徐莘蔚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悠悠的开口说道:“公仪莘蔚还记得白日围在医馆门口的那些人吗?我刚见到他们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甚至惊的说不出话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竟会让人变成那副模样,但公仪莘蔚反应淡定,应该是知道这病症的,可你觉得他们应该去怪谁呢?”
“他们那些人埋怨郡府无法阻止这病症的传播,埋怨郡伯将他们关在镇子里不让外出,更埋怨苏大夫不给他们治疗,可他们埋怨的这些人真的是让他们染病的原因吗?我们不涉身其中,自然看的清楚,无论郡府的秘术师,还是澹台郡伯,或是苏大夫,都是无辜的,真正该埋怨的是这场病症,是这天灾。”
“可这些人身染怪病心中害怕,就如同溺水之人想要抓住一块浮木,他们将怒气发泄到苏大夫身上无非是希望能将病治好,而苏大夫即使自责又有什么用呢?他对这病毫无办法,即使再有心想要医治,也还是无能为力啊。”
归晨听到这里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徐莘蔚,一时间想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怪病和陈义的事分明就是两回事,怪病的传播怪不了任何人,但陈义之所以会死确实是因为她的追赶。
徐莘蔚转过头看向归晨,脸上再也不是之前那样热情亲和的表情,而是一副冷静睿智的模样:“陈义这件事,无论过程如何,他是因何原因跑到洛河边上的,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死是那蛟龙造成,若非要去追究原因,公仪莘蔚你追赶他可以是原因,他不愿回郡府去作证也可以是原因,廖临渊派你来找他,或是我将他在崇华镇的事告知廖临渊更可以是原因,可这些原因都不会造成他的死亡,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会遇到洛河中蛟龙。”
归晨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十分感谢徐莘蔚能够这样安慰她,也觉得听了他的这番话,心中好受多了。
徐莘蔚淡淡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瞒公仪莘蔚,我之前也曾有过如你现在这般的困惑,我曾经也将一位秘术师的死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但后来却发现,一味的自责并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想要补救的唯一办法就是下次再遇到相同的情况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归晨神色一凛,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之色,徐莘蔚说他也经历过相似的事?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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