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多美,在离三看来,除了沈清曼,无论名花野花,都一个样,一个香。
但打陕北来的冷娃,且不论是不是英雄,在一袭红衣飘然的女人看来,他至少是一条好汉。
离三毫不畏惧,迎面冲入绿眼凶光的狼群里,像《亮剑》里的孙德胜,断臂匹马,面对无数倍的鬼子,吼着:“骑兵连,进攻!”
只是不同于悲壮的英雄,一言不发的他,毫无视死如归的觉悟,幽深的眼眸里,此刻,闪烁的是凯旋而回的耀光。
“啊!”
冲在最前头的年轻小伙子,与离三面对着面,他大喊大叫的同时,右手握着的一把8寸长的西瓜刀瞬间挥动。
唰!锋利的刀横切过落下来的每一滴雨点,径直砍来。
“呀!”
利刃迅猛挥舞的刹那,小伙子的左右两侧,忽地又蹿出两个年级相仿的杨梅头,他们各自抄着一根手臂粗的钢管,盯准了离三的软肋,砸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如同小胡讲的,以一敌多,第一招最为关键。
而离三的第一招,和王牌特种兵推测的截然不同,他既非躲闪挪移,也不夺械招架,他以攻为守,在白刃相接间,不是上三路,是对下三路出了奇异乃至滑稽的脚法——
亲眼目睹的红衣女,直到了12月当观看《功夫》的首映,在看到荧屏里星爷踩脚丫的动作,她不免地惊呼,这一幕如此地熟悉,竟然跟离三制敌的招式如出一辙。
滑稽,但有效。没错,就是踩脚丫!
然而,不通拳脚功夫的花姐显然只肤浅地看到了表面的皮毛,至少在武行里,它源自少林十二谭腿里的“踩腿“。
咔嚓,当离三的脚踩在人脚面上时,于雨声中,仿佛真能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啊!”
惨叫瞬间便至,第一个应声倒下的,是冲在最前面的。
“啊,啊!”
伴随前后两声,第二个、第三个跟着接连倒下。
砰,他们或斜着或背着地栽在水泊里,像巨石扔进池塘里扑通振响,啪的一声水花随之四溅。
踏踏,离三踩水的声音像极了骁勇善战的猛将胯下骏马奔驰的踢踏声,而在他迎敌时,或绷直或弯曲的腿脚,又成了他手里耍着的枪矛,回环转折,在纷纷而下的雨中,居然在半空踢出了花。
但非花拳绣腿里的“花”,而是南拳北腿里的“腿”!
砰,手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
弹腿、踩腿、截腿、摆腿、鞭腿,十二潭腿,配合上专攻上三路的罗汉拳,在一帮只会舞刀弄枪耍狠的混子眼里,活脱脱一位人见人怕的鬼见愁,纵然离三是赤手空拳,可这拳里的寸劲可是天下独步的崩拳劲。
砰!
四个混子像倒栽葱般瞬间被击倒,接二连三,摔在水泊的刹那间溅起的花,犹如幼年时小石头飞水面似的,那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那扩散的波纹一个一个,而且还有痛叫呻吟伴奏。
“高手!”
菜刀瞪大了眼睛,想不到用什么词描述,只好如此概括。
“妈、的,不是一般的练家子。菜刀,这回硬茬够……够硬的!”
眼见离三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马脸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游动了三四回,犹豫道:“要不,咱们还是打电话叫叔宝一起来?”
菜刀同样为之惊愕,看着离三进退有度,该进攻时毫不拖泥带水,该后退是从不犹豫迟疑,仅仅靠一双腿,却硬生生使的刚猛霸道,压得苟威团伙里称得上善战的混子喘不过气来,打得他们节节败退,连连惨叫。见状,他心头不禁一颤,莫名地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打吧,我们不见得能收拾他。”菜刀喉咙也咕噜了一声。
“喂,大哥,我,马脸……”
就在通话时,轰隆又是一声巨响,雨越下越大,豆大的一滴滴雨点,像子弹结成的幕布一般,连成一张火力网,猛烈而飞快斜落而下,落在离三从地摊上花二十多买的白衬衫上。
除此之外,刚才激烈的打斗,十几个带家伙的,一人都近不了他的身,甚至一下都没有沾到他的衣。
“哎呦,哎呦!”不堪一击的混子流氓没了追逐时的疯狂,一个个现在捂着重创处,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然而时间,才过去短短七八分钟。
离三信步地从躺着的人堆里出来,他的神色轻松,似乎刚刚那盘只是开胃菜,不费吹灰的力气。
可偏偏是不费吹灰之力,使原本收起轻敌之心的菜刀心情愈发凝重,手里的菜刀更紧握了几分。
哗啦,离三站着潇潇暮雨中,缓缓地解开袖口的纽扣,任凭雨水从他的下颚、衬衫的衣角流下,目光炯炯,直直地盯着对面的菜刀、马脸,一声不吭,就这么盯着。
那眼神,比清凉的雨要寒上几分。
马脸的表情略显不自然,从鼻子轻哼一口闷气,看上去刚才那通电话是没少被苟威臭骂废物饭桶熊包。
他心里窝火,朝腰杆挺直的离三喊话道:“喂,你丫的牛叉就别跑,有本事等老子的人马到了再干一场!”
菜刀可没有马脸那样没皮没脸,但不像武侠小说里的那些正义之士,约架输了还能坦然面对,抱拳有礼地说一句“择日再战”。他就是一大混子,一个恶团伙下的金牌打手,不需要讲什么礼义廉耻。
隔着一帮躺在地上呻吟的人,离三望着叫嚣的马脸,他笑了笑,腿向后一步迈开,没有转身,而是正面朝前倒退,一步一步,小心提防着菜刀手里的菜刀,变成小李飞刀。
一直退到红衣女的旁边,离三瞥了眼红衣女,诧异道:“你还不走?”
“你还不走?”红衣女抿了抿红唇,调皮地眨了眨眼反问。
离三忠告说:“小姐,你留在这里很危险。”
“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他们的援兵马上就赶来,你要是现在还不赶紧跑,等会儿可没机会了。”
见她有恃无恐,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满不在乎,离三疑惑,也佩服,不禁称赞她的胆量。
“既然你知道,还是赶快离开吧,不然他们来了,说不定会误伤了你。”他劝道。
“误伤,你是在关心我吗?”红衣女笑眯眯地往他方向凑近,两人之间仅仅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随着她字正腔圆的北京腔呼出的热气,离三避让了三步,“小姐——”
“不要‘小姐’长‘小姐’短,这个词现在可不好听。叫我花姐,别人都是这样称呼。”
花姐秀眉一蹙,接着一扬,好奇地问:“你身手这么好,当过兵?”
离三摇了摇头,再三地好言劝告:“你赶紧走吧。一会儿他们来的人太多,我不一定能照看得了你。”
花姐笑靥如花,手掩着嘴道:“照看我,谁让你照看。咯咯,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就喜欢看打架,这回难得遇上,看完再说。”
“你还是别赶这趟热闹了。像他们这样的人,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花姐翻了翻长长的睫毛,用事不关己的口气懒懒地说:“我跟你、跟他们又不认识,你们之间发生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图新鲜看个热闹,他们怎么会为难我?”
离三沉默了一下,严肃道:“既然和你无关,又何必为了热闹犯险。万一他们伤害你,你该怎么?”
“伤害我,为什么?”
“我死了,我伤了,你都是目击证人。”
“我不给你作证,不就好了。”花姐无辜地眨眨眼。
无情的话,并未使离三感到生气。他一笑而过:“最好他们在你这样保证后,会放过你。”
“他们就这么忍心威胁我一个弱女人吗?”
离三微嘲道:“你看起来并不弱,胆子比他们大多了。”
“听你的口气,果真那样,你真不管我?”
“看热闹,就不要怕事多。”
“你真的不管我?”花姐摸了摸自己娇嫩的脸蛋。“就坐视他们辣手摧花不管?”
离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从他若有所思中,似乎能看出回答。忽然,他问了一句:“你有手机吗?”
04年,已经不像**十年代的大哥大、摩托罗拉328C掌中宝那样,手机的价格相对多元,低端有小灵通、贴牌机、山寨机,中高端也有HTC、摩托罗拉、诺基亚之类。事实上,它已经逐步取代了传呼机的地位,成为现代城市中最主要的通讯工具。
“你要手机做什么?”
“你报警吧。”离三看了眼一块在雨中淋着的马脸、菜刀,“估计他们的人要一阵子才来,趁我还能托住他们一会儿,你报警吧。等警察一到,你就安全了,或许,顺便能把他们逮捕了。”
“你要我报警?”
花姐乍一听不免惊异,眨眼间笑得有点花枝乱颤,她很淑女地手掩着嘴,笑不露齿。
“我看报警就算了,不如你还是跑吧。跑了,你没事,爱热闹的我没热闹看了,走了自然也没事。”
离三诚恳地说:“跑了,他们就不向我报复?我喜欢踏踏实实地过过日子,不希望头上悬把刀,战战兢兢。”
“也是,他们记仇的很。你今天就算跑得了和尚,何况你这回打了人,无疑是在扇他们的脸,铁定跑不了庙,迟早还会找你算账。”
“所以我留下来,是别无选择。可小姐你不一样,你不该拿你自己冒这个险。”离三指了指小巷的入口,“还是进去吧,绕个远路出去,不要回头,就当你今天什么都没遇到看到。”
突然听见似曾相识的话,花姐抬头看清离三的脸,她猛地一惊:“你……你这张脸……哎,你姓什么?”
“我们似乎才有过一面?”离三皱了皱眉。
花姐端详了一下他的五官,直觉更像了两三分,语气加强三分地说:“你姓什么!”
“李。”
“李,你姓李?”花姐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神迷离。“怎么会,那怎么会这么像?”
面对他这张脸酷似她的一位故人,一位她亏欠的故人,花姐无来由地生出几分愧疚,竟真地动起帮他的念头:“行吧,看你心肠不坏、想保护我的份上,你没事了,你走吧,赶快回工地去,这几天暂时先别出来。”
一听提到“工地”,与花姐萍水相逢的离三,不觉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叔宝,就是他!”
恰不逢时,这会儿叔宝携其余十个太保浩浩荡荡地杀来,但举止上不甚重视,一个个一步三晃,晃晃悠悠,表情略显吊儿郎当。很明显,他们根本不相信马脸在电话里头的描述,一个建筑工人能是什么隐世高手,以为是小说呐!
“咦?”
“嘶!”
不过,在他们行进中,视线所到,见躺在地上的一个个,终于有眼力劲的几个率先清醒,而最先清醒的,便是领头的叔宝。
“打起精神,他不好对付,都别轻敌。”枯瘦矮小的叔宝来回瞄了一眼左右,提醒道。
一瞧十一人无形中的杀气,离三意动,他们哪怕不是习武之人,也必定身经恶战,都是打架的好手,当即下了决定,一把抓住可疑花姐的胳膊。
“呀!”
没等花姐反应过来,离三已经拉扯着她往一条巷子的深处跑。
“不好了,他跑了!”十三太保中的一人喊道。
“菜刀,马脸,你们他、妈的干啥呢,人丫的跑了!”喊话的人吼完,顿时改走为跑,穿过大队伍,第一个飞奔去追离三。
“还楞着干嘛,咱们也追!”叔宝扯着他尖锐的嗓音喊了一嗓。
跟随的另一人,望着一男一女的身影,琢磨着呢喃:“前面那女的,怎么越看越像北洋集团的花姐?”
“啥,花姐!哎呦,咋花姐跟男的在一块,这该咋弄,叔宝?”
“花姐跟那男的一起跑,叔宝,别是他们俩有啥关系吧?”
面对众人的疑惑,叔宝一边跑,一边说:“管他个啥,反正老大要他的命,咱们照办就是。记住,等会打起来,脑子都放灵光点。只许动李三,千万不能伤了花姐,一根毫毛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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