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延生亲自出面,自是马到成功,幻戏班的人又答应继续表演几个节目。
台上又有人上台表演,只是之前的青衫少年却未再出来。纪清晨心中虽不相信,这少年就是那人,可是心底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他那样的人,心思缜密,心里又是个九曲十八弯。
“大姐姐,我能到后台去看看吗?”纪清晨抬起头,一张粉嫩小脸上,满满都是期待地表情。
纪宝璟瞧着她大眼睛里的期待,若是拒绝的话,都觉得是罪过。只是那些伶人,都是走江湖的,底细不甚了解,她又怎么敢让沅沅随便去接触。
“姐姐,我就是想看看嘛,他们都好厉害哦,居然可以把人变没呢,”纪清晨撒娇地说,还伸出一双小胖手,不停地扯着纪宝璟的衣袖。
平常纪宝璟就对纪清晨有求必应,更别说这会,她还一个劲地撒娇。伸手拽着纪宝璟衣袖的时候,胖乎乎的小身子还扭来扭去的,纪宝璟就是看着她这可爱的模样,更不忍拒绝她了。
只是她不适合跟着过去,就安排自己的玉浓跟去。
纪清晨一路过去,小短腿迈地起劲,跟在后面的葡萄和玉浓瞧着她着急的模样,都忍不住地想要笑。
还是葡萄轻声道:“姑娘,别走地这么快,这些人都不会走的。”
可是纪清晨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前走,好在他们休息地方就在后台,临时搭了一个棚子。
门口站着个中年男子,瞧着是个班主,正在冲着里面吆喝道:“再演半个时辰,主家就给咱们加二十两银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中年男人一转头,就瞧见了纪清晨,这些人都是跑惯了江湖,一瞧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后头这还跟着两个丫鬟呢。
纪清晨瞧见他,也不客气,直接道:“我想进去瞧瞧。”
他忙是上前,恭敬地拱手道:“小姐,这后台是腌臜地方,可不适合您这样的小姐进来。”
“我说适合就适合,”纪清晨绷着小脸,拿出气势。
中年男子瞧着粉嫩嫩一团的小人儿,却故作严肃地说话,心底苦笑不已,不过也不打算拦着了,这般年纪的孩子能闹腾出什么。
“那小姐既是要进,小的也不敢拦着,”中年男子赶紧让开了道。
纪清晨心中满意,她抬着小下巴,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去,其实这后台也没什么可看的,几口大箱子,几条板凳,此时除了台上表演的,其他人都在后台呢。
她环视了一圈,结果没找到青衫少年,便蹙着眉头,回头问那中年男子,“先前表演大变活人的那个哥哥呢?”
“小姐想见他?”班主这可有点为难了。
纪清晨立即警觉地问:“难道他不在这里?”
“在,在,咱们这个班子便是连国公府都是表演过的,底下的人可不会在府上胡乱走动的,”班主还以为小姑娘是不喜这个呢,立即解释道。
班主回头瞧了一眼,找了一圈,才在一个边角看见,喊道:“哎,你过来,有小姐要打赏你。”
这个幻戏班子还挺有名的,也经常在大户人家表演,时常会有太太小姐点名打赏,像这样来后台的也不是没有。
纪清晨顺着他喊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那人,只是他下台之后,已换了一身衣裳,淡蓝交领长袍,那料子瞧着十分普通,也没有任何花纹,就像是直接拿料子裁剪的一套衣裳。只是脸上却还带着白色面具。
他缓缓走了过来,待站定后,低头看着纪清晨。
不知为何,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纪清晨却觉得,他此时面具后面的脸上,定是一副漫不经心地表情。
裴世泽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粉嫩圆润地可爱,穿着一身天水碧的衣裳,头上的扎着的花苞俏皮可爱,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如陈墨般乌黑,在却又透着说不出水亮,就像清水洗过的紫葡萄。
他未说话,可是小姑娘却已经上前一步,踮着脚尖,伸出小胖手拉住他的衣袖,有些娇娇地喊道:“大哥哥。”
这一声大哥哥又软又甜,特别她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道,却不是那种胭脂水分的腻香,而是小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却不见寻常那些贵人高高在上的傲慢。
葡萄听着自家姑娘,居然叫一个走江湖的大哥哥,心里有些着急,可是又碍于在外人面前,不好开口。
可是纪清晨却不管,她来后台就是为了一探究竟。这会自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
她见面具少年没有回话,又继续扯他的衣袖,“大哥哥,你好高啊,你能弯一下腰吗?我有话想和你说哎。”
裴世泽虽带着面具,脸色却有些僵硬,按着他一贯的性子,是不会搭理这样的小孩子,只是如今他乔装至此,却不能乍然拒绝。
就在他慢慢弯下腰,想要听听这孩子究竟想要说什么。
就见这时迟那时快,纪清晨抓着他弯腰的空隙,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就是去拽他脸上的面具。
只可惜,她的手刚抓到面具的边缘,就被对方察觉到了企图,他立即又抬起头,谁知纪清晨却转而抓住他衣袍的领口,原本的交领长袍,居然被她硬生生地扯开了,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此时空气仿佛凝结,身后的葡萄和玉浓,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的七姑娘居然这般,这般……
连她们都羞得说不出口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扯人家衣裳的,亏得七姑娘年纪小。
可纪清晨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笑嘻嘻地松开手,歪着小脑袋,白嫩精致的小肉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还伸手指了下,说道:“大哥哥,你脸上有虫子哦。”
所以我是想帮你捉虫子而已。
纪清晨说完,笑眯眯地把小手背在身后。
此时带着面具的少年,低着头,竟是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倒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很好,不错。
纪清晨可不知道此时对面人心里的想法,只心底暗暗遗憾,刚才怎么就没加把劲儿,把他的面具给掀开了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在意那个人。
不过一想到,上辈子她和他也算是做伴了那么多年,她也是看着他怎么飞黄腾达,从一个国公府里谁都不在意的小少年,一跃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一开始她刚成魂魄的时候,还心底怨怪,生前想尽法子钻营,却屡屡不得法子,别说高门了,就连一般官宦人家的门都没钻进去。反倒是死后,竟成了一缕魂魄,附在了定国公世子嫡长子裴世泽的玉佩上。
说来这个定国公府,那可是大魏朝赫赫有名的勋贵世家,自大魏建朝起,太、祖封裴家先祖为定国公,更是纳裴氏女进宫。而继任的皇帝,更是裴氏所生。可以说如今的皇族中的血液里,也流着裴家的血脉。
而定国公府更是不负所望,代代能人辈出,便是如今的定国公当年都有勇退塞外强敌之威名。
当年她初初附在裴世泽的玉佩上,得见这世上竟有如此绝色之人,不言语时清冷矜贵,犹如雪山之颠遥不可及的皑皑白雪。只可惜,那时候外人只道,这定国公一脉百年来,可算出了一个败家子。
他身为定国公府世子爷的嫡长子,长房嫡孙,却最是喜欢江湖上的幻戏,甚至还不练枪法却苦练这变戏法的招数。
初时她也和世人一般,只当他是个不求上进的。可是后来他露出了真面目,所有人吓得倒是宁愿他不求上进。
原以为她得当一世的旁观者,却不想竟还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不过她在前世时,也曾尝试着离开。可是她的魂魄能短暂地离开那枚玉佩,却不能长时间地不回去。她曾有一日独自出去游荡,却不想裴世泽那日未回府中,待第二日他回来后,她的魂魄已衰弱至极,差点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所以当她看见这台上变戏法的少年时,第一个就想起了裴世泽。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上一世时,裴世泽是感觉到她的。只是这个想法太过荒诞,就连她自个都觉得可笑。
只是在她的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这般奇怪,便是生出更奇怪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而此时这少年这般利落地躲开她,却让她心底又有几分认定,这个人真的就是裴世泽吧?
不过他躲着不见人……
不对啊,按着年龄来说,他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离他呼风唤雨的年纪还有一段时间呢。他这会应该在京城啊,他这样的身份,定国公府怎可能让他随便离京,还跟着这么个小幻戏班子四处表演赚钱?
“大哥哥,你表演的都好厉害哦,”纪清晨甜甜地看着他。
裴世泽嘴角撩起一抹笑,也不言语,只静静地等着小姑娘下面的话儿。
果然,纪清晨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叫我爹爹把你买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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