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月岛上树林浓密,张铉早在三天前便亲自上岛部署,隋军在岛上已事先埋下了大量硫磺、火油等引火之物。
随着一支赤亮的火箭射上天空,数十名隐藏在小岛最北面的隋军水鬼悄悄下水了,他们浑身只穿一条短裤,口中咬着一把锋利的尖刀,迅速潜入了水中,从一艘艘唐军的大木筏下面无声无息地游过,锋利的尖刀轻巧地割断绑缚着木筏的绳索……
与此同时,在岛屿的南面,另外两名水鬼却悄悄地爬上岸,从一个石洞中摸出了一个油纸包,迅速打开来,里面均是引火之物。
很明显,隋军准备用火攻了,岛上杉林密布极易燃烧,而且一千隋军上岛时,带了大量的火油,将岛上的很多树枝都涂上了火油。
近三千名唐士兵拥挤在勾月岛北面,焦急地等待着大木筏绕过来,可是不管他们怎么等,都没有一艘木筏过来,许多士兵都焦急得大喊大骂起来,他们却不知道,大木筏绝大部分都已经散架了,水下锋利的尖刀正是木筏最可怕的天敌。
“那是怎么回事?”唐军士兵指着水面漂来的大量木头喊道。
“那是我们的木筏,怎么全部散架了。”有士兵认出了水上圆木,惊恐地大喊起来。
史怀义顿觉不妙,他也同时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油味和硫磺的气味,史怀义立刻明白过来了,大喊道:“快跳水抓住木头!快快逃命!”
话音刚落,勾月岛的南面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冲天,这些干燥的杉林中涂满了火油,一点便燃烧,借着风势,大火疾速蔓延,瞬间便蔓延到全岛,只见岛上赤焰飞腾,树林上吐出可怕的火舌,将整个岛屿都吞没了,三千名唐军被困在岛上无路可逃,他们恐惧得大喊大叫,互相践踏。
部分士兵得到了史怀义的提醒,已经跳入水中,拼命抓住飘散的木头,在他们的示范下,岸上的唐军士兵纷纷跳进河中,在水中惊恐地寻找救命的圆木。
但也有数百人则是本能地奔回密林,想从另一边寻找到逃命的木筏,但另一边却早已被大火吞没,而回路也被大火阻断了,数百人被困在火中,在烈火的炙烤下,他们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哭喊。
富水两岸,所有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战争竟演变成如此惨烈结果,这场大火虽然没有烧死太多敌军,但已经将唐军将士的信心烧成了灰。
张铉负手凝视着水面哭喊求救的唐军,回头令道:“船只可以出动了!”
鼓声再一次敲响,百余艘蚰蜒船从上游驶来,开始搭救河面上哭喊求救的唐军士兵。
这时,从水下冲出几名水鬼,他们将快淹得半死的史怀义扔上蚰蜒船,一对双枪也扔了上去,船上隋军校尉认得史怀义,便竖起大拇指笑道:“这条大鱼不错!”
南岸的李孝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带着数十名骑兵向大营方向奔去。
他的渡河信心也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
……
五更时分的偷袭遭到惨败,由于它和清晨的进攻属于前后呼应的两个环节,唐军不得不在天亮之前废除了之前制定的渡河计划,将一万准备渡河的唐军士兵撤回了大营。
中军大帐内肃静,李孝恭负手站在地图前,出神地注视地图的富水,就那么细细的一条线,却让自己的军队无法逾越,在他身后,数十名大将都不敢吭声,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他们曾寄与巨大希望的一记妙棋,也被隋军这么无情地击破了。
良久,李孝恭转过身缓缓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失败并不证明我们的策略错误,也不能证明我们能力不够,只能说明隋军准备得很充分,以不备对有备,我们的胜算本来就很小,所以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默默点头,这时,黄君汉躬身道:“卑职觉得还是必须得到外部唐军的支援,否则我们很难渡过富水,就算渡过富水也难以战胜隋军,卑职考虑除了江夏有四万唐军外,襄阳也有两万唐军,我们是不是可以向襄阳求救?”
旁边卢尚祖道:“就怕时间来不及了。”
李孝恭心中暗暗盘算,从富水到襄阳县相隔江夏、沔阳、竟陵、襄阳四郡,相距至少七百里,如果昼夜不停向襄阳奔跑,至少要两天半,还不说中间相隔很多大河,过河也未必顺利,两万军队从襄阳杀来,起码也要走四天,这就六天半了,如果到竟陵县发鸽信给襄阳求救,可以省一天时间,那也要五天半,自己的粮食已经支持不住了。
他苦笑一声道:“卢将军说得对,时间上来不及了,说到底还是我们的粮食不足,大家群策群力,都想想办法,看有什么办法来增加粮食供应。”
“殿下,或许我们可以捕鱼,虽然下游会被隋军战船干扰,但我们可以去上游和中游捕鱼。”
“殿下,卑职建议打猎。”
“殿下,可以去森林里采摘野果野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种种办法,但这些办法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兵力不要太多才行,他们现在有八万大军,用什么办法都很难填饱肚子。
不过李孝恭还是决定采取大家的意见,让大家分头去找食物,捕鱼也好、打猎也好,采摘野果野菜也好,至少可以给士兵们一点希望。
众人都纷纷去了,大帐里只剩下黄君汉一人没有走,李孝恭瞥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黄将军有什么要说吗?”
“殿下,卑职有一个方案。”
“什么方案?”
黄君汉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帐门口的几名亲兵,李孝恭会意,吩咐亲兵道:“你们都退下去,任何人要见我都必须先禀报。”
几名亲兵放下帐帘退了出去,李孝恭淡淡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黄君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殿下,我们八万军中有六万是南郡降卒,如果我们守不住南郡,那这些士兵也不会忠于我们,迟早会离开,只要把这六万人的干粮收拢,其余两万嫡系军队就可以支撑十天了,我们就可以调头走九宫山西道去巴陵郡,直接从巴陵郡撤回南郡,路上一定会得到补给,两万军队最终能平安返回夷陵郡,这就是卑职的断臂求生之策也!”
“那六万军队怎么办?全部坑杀吗?”李孝恭有些不悦地问道,黄君汉这个断臂求生之策违背了他的做事原则,他不太喜欢。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可以让人率领他们投降隋军,以张铉对待战俘的一贯风格,必然会放他们回乡务农,这也是给他们一条生路,借张铉之手来解散他们,殿下何乐而不为?”
李孝恭负手来回踱步,他原以为黄君汉是建议自己派六万军队强渡富水送死,用六万军队的阵亡来换取两万嫡系军十天的粮食,那样他无法接受,但如果是让六万军投降,借张铉的手来解散他们,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李孝恭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被黄君汉说动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得向天子请罪了,不仅无法支援江夏,还导致军队损失大半。
李孝恭沉思良久道:“这样吧!再等两天,如果武昌的援军真的不来,我们实在无路可走,再考虑这个方案。”
李孝恭其实还是想试一试搭建浮桥,不完整地进攻一次就放弃,他实在心中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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