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玺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人,有些不解道,“陛下,这位是……”
“这就是朕从高昌带回来的那个人。”燕北羽负手转身,看着站在后面的人道,“她总说自己有人杀了她的儿子,还说她的儿子就是归义侯你,朕也不知她到底是谁,不过想着总归是你们有关系的人,所以带回来也一直在让人给她医治,只不过现在还不见什么起色。”
阚玺笑着摇了摇头,道,“微臣并不认识此人,微臣的母后也尚在高昌,一个疯了的人说的疯话,想来也没有几句可信的。”
“归义侯仔细看看,当真不认得吗?”燕北羽暗自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
阚玺又看了看上在自己面前,一直嘀嘀咕咕唤着他的人,“在微臣的记忆里,确实不认得此人的,不过可否容微臣写信回国询问一番父王和母后,兴许他们识得也不一定。”
“既是如此的话,朕让人将这位夫人的画像画下来,归义侯让人一起送去高昌交给高昌王和王后,若是真认得,看了画像也就一目了然了。”燕北羽道。
“如此甚好。”阚玺道。
“罢了,既然归义侯不识得,那便等你问过高昌王和王后再说,你一路回来也辛苦了,早些回府休息,朕也不留你了。”燕北羽道。
“是,微臣告退。”阚玺跪了字,面色如常地离开了园子。
燕北羽看着渐渐走远的人,朝冥河道,“让人暗中盯着他,这些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一一禀报于朕。”
“陛下怀疑,归义侯是认得那疯妇人的?”冥河问道。
可是,方才阚玺神色平静如常,并没有丝毫的异样。
“朕不是怀疑,是肯定他认得,而且与他们高昌还渊源颇深。”燕北羽略显苍白的面上,扬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可是归义侯方才,并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仅凭这个疯妇人的话,怕也不能全信。”冥河说道。
“一个疯了的人说的话,远比一个正常人说的话要可信的多。”燕北羽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个疯子说的话,往往是对她印象最深的事,所以不会撒谎。
而正常的人,为了掩饰一些东西,就会精心编造谎言。
而且,这个人是龙靖澜引了凤凰去发现,那么这个疯妇人便是一定与高昌有关系的,只是她还要在高昌追查宗正陵的事,所以不方便多加追查,所以将人将给了他们。
当初引了凤凰去发现,想来也只是想制造机会,让他们能见面解释清楚误会罢了。
冥河他们并不知龙靖澜在高昌的事,所以对这些心有疑虑,但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虽然阚玺从进门开始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几乎挑不出任何破绽。
但是,一个人得知别人说自己是她儿子,有人要杀她,谁都会好奇追问,而不是急于否认撇清,所以他更加肯定他是认得这个人的。
如今,他唯一等的就是龙靖澜查清宗正陵的所在,而这其中又必然是与高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件事也许能让他知道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属下这就下去交待人。”冥河听了他的话,匆匆离开了。
虽然有一瞬的质疑,但是少主既然怀疑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高昌本就是不能真的相信的,便是不因为这事,暗中也是要监视着归义侯的。
燕北羽负手慢步穿走花林,回到房中时,孙嬷嬷已经送来了煎好的药。
“陛下,用药的时辰到了。”
这些药其实根本对病情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补充元气的药罢了,可是不吃,身体只会一天比一天虚弱更厉害。
可是,偏偏病重的这个人,自己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与其说他现在在养便,还不如说他是在暗处纵观大局。
燕北羽接过药碗,平静地喝完药搁下碗,复又坐在了榻上看着窗外园子里忙着修葺园子的匠人,淡淡道,“这些天人杂,多派几个人去后面院中看着,一日三餐也由你亲自送过去。”
这个人,对他还有大用处,不能有了闪失。
“就算有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到这镇北王府里来行凶。”孙嬷嬷浅然笑语道。
“小心些,总没有错的,去吧。”燕北羽道。
孙嬷嬷看着那双古井般深邃幽冷的眼睛,默然按着他的旨意下去安排了。
燕北羽一个人坐在榻上,默然看着窗外,如今外面不知道有多人都以为他这个南楚皇帝是命不久矣了。
于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会开始诸多打算了,亦不会有多提防他一个活不长的重病之人,那么什么人什么嘴脸,也都会渐渐暴露出来。
他在等,谢承颢也在等。
谢承颢在等他死,他在等宗正陵的消息,在等接他的妻儿回来的那一天。
相较于南楚的风波重重,北齐的宫里平静非常。
霍隽和晏西回去的时候,璟儿和沅沅早已经过了周岁,两个小家伙都开始能走了,一天光着脚丫子在屋里呼啦啦跑过去,呼啦啦跑过来,一不留神还跑到屋外面去,把屋里的东西尽往外面的小渠里扔,然后在岸边追着跑得东西兴奋直叫。
一早谢诩凰还在给璟儿穿衣服,沅沅已经自己爬下了床,自己在屋里转悠,由于平日贪吃些,小脸也长得圆圆的。
霍隽一推门进来,便跟在屋里乱跑的小丫头撞个正着,“沅沅。”
他一把将她抱起,小丫头小手指着外面,“爹爹,去……”
“是舅舅,不是爹爹。”霍隽教道。
谢诩凰头大地叹了叹气,谢承颢一不留神就窜过来了,尽教着两上孩子叫爹爹,于是现在除了会叫她娘娘,见了谁都叫爹爹。
“你见到靖澜师姐了吗?”谢诩凰确定周围没有别人了,方才低声问道。
这些天不是谢承颢,就是罗兰她们在周围,她也不好多问,以免泄露了龙靖澜的事。
“见到了,脾气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霍隽说起来,眉宇间都是笑意。
谢诩凰闻言失笑,不过他们能见上面,她也由衷高兴的。
“可有问她,她在高昌到底要干什么?”
“在暗处帮南楚追查一些事情,不过似乎已经快得手了。”霍隽道。
但是,并没有详细向她说龙靖澜在查什么,更没有提及南楚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回来的路上也特意嘱咐了晏西不要乱说话。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燕北羽到底要如何同谢承颢周/旋。
“事情很棘手吗?”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否则,龙靖澜也不会费那么大功夫亲自潜伏在高昌一年多。
“放心,应该难不倒她。”霍隽怕她再追问多了,将来太过担心在谢承颢面前露了破绽,道,“你让我查的,北齐确实与高昌暗中有过来往。”
“那南楚,如今是何情形?”谢诩凰闻言,紧张追问道。
谢承颢若是暗中真与高昌有来往,那么一定是为了对付燕北羽的,以他的禀性,若是没有得手,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我让靖澜写密信向燕北羽告知了两个孩子的事,他回信说已有打算,让我们静待消息。”霍隽说道。
但是,关于燕北羽如今身染重病之事,则是半个字也没有提。
不然,她哪里还会坐得住,如今还不能让谢承颢起疑,而她的紧张和失常,很容易就会引起谢承颢的疑心,到时候反而坏了南楚那边的计划。
谢诩凰默然点了点头,自己在北齐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两个孩子,等着那个合适的时机到来,她在这里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谢承颢的眼睛,根本帮不上南楚那边任何事。
“晏九今日应该回来了,我今日出宫去一趟。”霍隽道。
“大哥,是你的伤势出问题了吗?”谢诩凰给孩子穿好衣物,询问道。
“只是这些天长途奔波,有些气息不顺,所以想找他开个方子调理一下。”霍隽镇定地说道。
他需要找晏九看燕北羽脉像诊断的记录,看能不能从他那找找到可医治的办法来。
“那尽快去吧。”谢诩凰看他面色,也确实不想有大伤的人,所以也就没有再多追问了。
“不急,等一会儿晏西入宫了,问过她再过去。”霍隽道。
他留着用了早膳,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岛上出去,正好晏西和朝中武将到宫中议军政之事的时辰,等到时辰过了,他才等到晏西出来。
“哟,霍大将军这是在这里专门等我的?”晏西笑嘻嘻地问道。
“晏九在府上吗?”霍隽直言问道。
刚回来那几天,晏九有事离开中都了,只留了消息说是近日会回来。
晏西一边朝宫外走,一边道,“想找九哥啊,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啊。”
“什么问题?”霍隽微微皱了皱眉。
晏西将他打量了番,绕着他走了一圈好奇地问道,“你从一回来,这动不动就一副乐开了花的样儿,为的是哪般啊?”
“伤势好了,难道我还得哭丧着脸?”霍隽不答反问道。
“才不会是因为伤势好的事,一定是遇上什么好事,你这高兴得有点不正常。”晏西微眯着眼睛,神秘地笑了笑道。
这是他在北齐以来,第一次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情不自禁的喜悦,是从这一次回来之前,所没有的。
“那你说我,我能是因为什么事?”霍隽笑语问道。
晏西盯着他走了好远一段,直到宫门处了才指着他道,“女人,一定是因为女人,你另结新欢了。”
若不是知道龙靖澜已经死了,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她了。
可是,说另结新欢吧,好像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估且算是吧。”霍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没有多加解释。
“什么?你玩儿真的?”晏西惊叫道。
“什么真的假的?”霍隽跟着她出了宫道。
“好吧,既然你已经另结新欢了,不介意多一个吧,我们也结个新欢?”晏西眉开眼笑地说道。
霍隽呆愣了一下,退开了些距离,“不妥。”
“有什么不妥,反正一个新欢也是新欢,两个也是新欢。”晏西道。
反正她娘也说她是个没人要的,而霍老大呢也看着顺眼,只是一直看在龙靖澜的份儿没下手罢了,反正现在他已经另结新欢了,多加一个她也没什么。
龙靖澜真要索命的话,那找他第一个新欢就是了。
“我那新欢会不乐意。”笑语道。
他可以想见,如果龙靖澜现在是站在他身边的,晏西此刻已经被踹飞出几丈远了。
“那你倒说说,你那新欢到底是哪个,老娘还不邪了。”晏西叉着腰,一脸不甘心地问道。
霍隽敛去几分笑意,沉默了好一阵说道,“其实,我是去见了一个术士,向他讨教了入梦之术,让自己能常梦到自己想见的人,那便是我的新欢了。”
晏西微张着嘴愣了愣,那新欢不还是龙靖澜,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一阵阵的阴风,于是连忙道,“我刚刚……说的都是梦话,别当真,别当真。”
一瞬间,都有一种龙靖澜会从棺材里蹦出来掐死他的感觉阴森感觉了。
两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扯着,回了晏府就上接将他领去了晏九的药庐。
“九哥,有人找。”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
晏九从药庐出来,看到来人直言问道,“何事?”
霍隽随他进了屋内,扫了一眼四周,方才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信封,道,“有人得了怪疾,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只拿到那些人诊断的记录,你看看可有办法。”
晏九接过去,一页一页仔细地看了几遍,抬眼望着他道,“燕北羽的?”
最近南楚那边已经传出消息,燕北羽重病已经无法理政,而他也推算此事十之八/九与谢承颢有关的,加之霍隽最近又离开了北齐好一段时间。
霍隽无奈点了点头,道,“我也确实找不到可问之人,只得过来找你了,不过此呈宛莛还不知情,所以还请你能向她守口如瓶。”
晏九抿唇点了点头,将几页信收起,道,“这个我一时也很难断定是什么病症,但确实是挺棘手,你给我几天时间仔细看看。”
“好吧,但此事也不要再向第三个提起了。”霍隽面色凝重地拜托道。
“我知道分寸,你也莫向师叔去询问。”晏九叮咛道。
师叔虽救过他们兄妹,但到底是站在谢承颢那边的,问了他也就告诉了谢承颢,他暗中与南楚有联系了,想要帮着燕北羽同北齐做对。
“多谢。”霍隽由衷道。
“我会尽力想想办法,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请讲。”
晏九看着轩昂而立的人,沉默了好一阵,说道,“万一,将来王上落入南楚手里,还请您设法保他一命。”
谢承颢确实是诡计多端,也对南楚诸多谋算,但站在北齐和他们晏家的角度,他们是不能让他有性命之忧的。
虽然现在北齐看似占在上风,但那南楚皇又岂会真的是坐以待毙的人,何况如今还有这个人暗中相助……
“好。”霍隽道。
虽然他是瞧不上谢承颢的好些手段,但他毕竟救过他和宛莛,他无非是想要让宛莛和孩子离开北齐罢了,并未想过要置他和北齐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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