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小神山的山峰原本不高,在某一天夜里,飞来一座小山峰,压在了上面。于是,加上这座飞来峰,小神山像是被神仙施法,顿时高出了周围山脉,显得伟岸出挑。
其实,不算飞来峰,只原本的山峰也是颇高,已在云端之上。
在上清派这座道观观后的山峰,还未到飞来峰的一处石台,这儿建了三十坪的睹云台,在睹云台靠北面有一条小石径,斜斜向上,堪堪容一人走过。
这小石径上边沿着西面的石壁,立了一座五步见方十分狭小的草庐。
在睹云台上的草庐,宛如座落在云海上边,远处看去,白云就在草庐周围,烟气缭绕。
草庐里干燥的地板上没有一样多余的摆设。
木纹陈旧,通黑,地板上坐着一名年迈的道人,头发胡须皆白,面容清癯,与坐下地板一样,存世多久,难以分辨。
云气越来越浓厚,很快就看不清他坐下的地板。
长行子来到草庐外边,行了一礼,说道:“掌门师伯,长行子有事禀报。”
上清派当代掌门观云子正望着云海出神,听后说道:“不是讲过了吗,派中诸事,都与几个师兄去商量,灵元子也拿不定主意,就找你们师傅,别让他偷懒,整个门派,有一个人偷懒,就可以了。”
“不是。”长行子低着头说道:“掌门师伯……叶云生上山来了。”
观云道长嘴角挂起轻轻的笑意,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便如所有的老年人那样,有气无力,低声而不争。
“你这个五师兄啊,总算是肯来看他的便宜师傅咯。”
长行子忽然感到悲伤,说道:“师伯!叶云生,他没有带剑!”
观云道长怔了一怔,很快就摇了摇头,说道:“他若是不带剑,哪里会回来?”
…………
叶云生牵着阿雨的手,从灵元子身边徐徐走过。灵元子明明已捏了剑诀,可偏偏就是没有出手。
默然看着叶云生走上去,这位大师兄失望透顶,说道:“你现在连拿起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叶云生也不回头,轻声低语:“我不想七年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和大家动手。”
他说得再轻,在几步远的距离,灵元子内功修为深厚,又怎会听不清呢?
灵元子说道:“我问你,七年前你回来,跟师傅说要退出江湖,师傅说了什么?”
叶云生站住脚步,仍是没有回头,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好似哑巴了。
灵元子神容哀伤,说道:“你忘了吗,师傅跟你说的话?他叫你不要放弃!从你跟昱王剑前辈上山之后,我与你大小三百战,从未赢过一招半式,我这个上清派的大师兄丢了十多年的脸面,都不曾放弃,你有什么理由放弃?”
越说越是愤怒,灵元子衣袖鼓荡,像有大风卷袭,其身边罡气流走,好似要腾云驾雾一般。
“师傅为了传你至圣剑法,被龙虎山上清宫责罚,令其一生不得回山门。你不感恩戴德,把剑法练好,在山外替我上清扬名便罢了,反而执意退出江湖!可怜师傅为你白白受了责罚,更因为你习有至圣剑法在身,却离了上清,而被总观罚在飞来峰下结庐自省,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庐中,如同面壁思过!”
叶云生咬牙忍着目中热泪,不肯落下一滴。拉着阿雨,继续向上走去。
上清观后山山峰,隐隐约约在竹海中已经展现出来。
抬望眼,半座飞来峰,奇石如林,在云中巍然不动。
走过百余步台阶,竹海上的四名道人都跃了下来,来到一处岩壁旁。
后边灵元子徐徐跟着,或许是不知道追上来该当如何……
从四名道人所站的岩壁,斜向上一条窄道,由石路天然形成,未经斧凿。
这条石路到叶云生上面的台阶处,往后延伸,就是上清派建观之地。
台阶上去正好是观中后门,此时敞开,有一名老道士站在门外。
在门外的石路向另一边望过去,可以看到青石板打磨铺就的石阶一级一级向上攀爬,把目光顺着石阶往上,再往上,是云丝缠绕的飞来峰,峰石嶙峋隐约可见。
再把目光落下来些,靠右手边平台中央立了一块红瓦白墙的牌坊,刻有“睹云台”三字。
走上去就能看见牌坊四周一片白石堆砌的平台,四面加了围栏。
就在这处睹云台侧面,有一条小石径,斜斜向上,沿着石壁,立了一座五步见方十分狭小的草庐。
他的师傅就坐在里面。
望着云海。
他要走上去,就要经过后门外边的老道士,所在的石路。
正这时,上边的小石径出现了长行子的身影,他看到下方叶云生,与老道士,顿时急得都使上了轻功,一跃而下,来到石路一端,站在老道士身后,说道:“师傅,掌门师伯……”
“闭嘴!”老道士声如洪钟,气势冲天,不见如何用力,内息藏怀,声压如雷滚滚荡开。
远处天边,一会儿就传回来“闭嘴,闭嘴”的声浪,却是四周山脉的回响。
之前长行子深觉叶云生要遭难,反而没有先前那份气恼,只余了内疚。
此时被师傅喝止,他不敢违逆,只有低首去看岩壁旁的四位师兄,别人还没有如何,火龙子却是对他使了个眼色。
用意很明显,就是让他稍安勿躁,一切交给师傅。
长行子苦笑不已。
叶云生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心思,却是更添了一份惆怅。
他深吸一口气,向睹云台上看去,师傅现在应该就在上面……
“哼!”原来老道士见他神思不宁,又不理不睬,顿时怒意更盛。
不及多想,他来到老道士面前,规规矩矩弯腰行礼,喊道:“见过阳山师叔。”
阳山师叔这些年老得极快,须发灰白,左脸有一大块黑斑,皮肤暗淡多皱,唯有双眼神光如箭,还是一如往昔般锐利。
“叶云生,你的剑呢?”
虽然心里有过准备,但在回家的山路上,被质问了如此多遍,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难堪,悲伤,痛苦。
心之复杂,圣人也难明白。
越是如此,他越是倔强,哪怕师叔问来,仍然不愿解释。
他空着双手,身无长物;前方阳山道长手里却是带着一柄宝剑,这柄剑随他四十余年,锋利刚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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