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言语在老夫听来颇为刺耳,怀家什么时候做起了保人的买卖?”
“有利可图,天下何事不可为之?”怀缘手中的拘命符黯淡无光,但在宁左间眼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凝重之色。
眼前五人自有一股高人一等的气势,却是不难猜测,应是怀家五子,名字按了“缘督以为经”这一句,分别是怀缘,怀督,怀以,怀为,怀经。再看怀督,怀以,怀为三人,面目残破怪异,显然是去岁被云五靖所伤,已无法恢复原来的样貌。
但也正是被云五靖那一闹,使得怀家之前重重矛盾一扫而空变得空前的团结,五个兄弟相互扶持,使得怀家重新振作,声势如初。
这一会儿,林中变得悄无声息,好似那一队宁家好手冲入林中这一幕不曾发生,林中甚至连个走兽也无。
宁左间叹了一口气,心知已无法挽回,自家那些好手虽然无一生还,但怀家布置在林中的手下也绝不会占得便宜,必是伤亡惨重……
“希望日后你等不会为此后悔。”宁左间果断地带着人退出山谷。
山中奔行穿木屐不太便利,络络穿了一双云缎凤羽的踏云履,一条绛紫色的长裤,蓝色的宽大长袍,挽着发,插着珠钗。
她扶起何涂,掏出止血散洒在他的伤处,又细心地拿了水袋给他喂入,怀督一把扛起何涂,几人回到林中。
这地方已是血腥味弥漫,满地的尸体。怀家的人以命换命将宁家的好手留在了这里,为此付出了一倍多人的性命。
五人也不多看一眼,沉默中和留守的十余人一并往山下走去。
…………
云中山山脚,那田野中独独的一座小院,昱王剑仍和楚客行喝着茶,聊着闲话。昱王剑先是停了话头静默了片刻,过了几息,楚客行也静默下来,侧耳倾听。他很快转头看向云五靖。
老云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从靠椅上起身,向院外走去。
他走到田野中,离院子几十步的地方,看向不远处的田垄上,一袭青衣裙带飘飘的女子漫步而来。
走到近处,女子背后一只白色的大伞,露出了一截,随着田垄高高低低而微微的晃动,她一头秀发盘了起来,插着一只白蝶钗,脸庞白净,五官平平却十分耐看,说道:“老云,这么些年,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你不也是?”
女子笑了笑,“近来新作了寡妇,变的可不少了。”
“这个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老云表现颇为耐心,也把暴躁的脾气给收敛了起来。
“我是专程来寻你的。”
“你找旁人还会叙个旧,商量个事儿,但找我老云,必是要我帮你出手。”
“老云你这张嘴,就不能把话说得漂亮一些?”
“干嘛要弄得那般复杂,我又不傻,你瞒着阿生来了这里,要对付的,也只有下三滥那一家子了。”
“你帮不帮我?”青衣女子笑着问。
“不帮。”老云说来干脆无比,拿了酒葫芦倒了一口酒,接着道:“虽然不知阿生为什么对下三滥那几个小家伙多加关照,处处留情,但我即是他的大哥,就不好与他对着干,要是帮了你,岂不叫他埋汰我多事?”
“何碎可是把子墨与晴子都算计了呢!”
“你可别把小手段用在我身上,再要废话,我便走了。”老云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说起来,眼前这一位青衣女子,可是他那好兄弟叶云生的红颜知己,差一点就入了洞房,携手江湖,神仙眷侣的存在。
也曾是他老云的好朋友,一同经历生死,一同大醉淋漓……
“十多年前,你躲到我宁家,在我房里,钻进床底下,还要我骗小爽,说你不在。”
老云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然后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喃喃自语,“衰事,怎能把这事儿给忘了!”
青衣女子笑了笑,转身便走。
云五靖又骂了自己一句,继而喊道:“宁瑶月,帮你这一次,以后就不欠你了!”
“那是自然。”
…………
五台山上的太乙剑派,即便场地广阔,地上躺着百余具尸体,也颇为阻碍,经过了这些工夫,血水流了一地,活如人间炼狱。
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交战。
关中来的人杀红了眼,河东的好汉也无半点仁慈。
江湖本就容不下多余的善。多出来的善,岂非要更多的恶来宣泄?
关中的人数本就处于劣势,就高手的数量也不能与河东齐聚而来的比较,只一会儿的工夫,就死了百多人。
目睹这一切的江瘦花,不忍心地转过头去看叶云生。两人满打满算,相识已近一年,她更是做了他的娘子,余下的日子,都将伴他荣辱与共,生死相依。只是这一刻,偏有些辨认不清,好似身边的男人变成了另一人,有些陌生。
“怎么了?”他轻轻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这些本是可以避免的。”
“我知你怪我心狠无情,可我真的无能为力,但凡有一些机会,我都不愿这里血流成河,无谓的多伤人命。”
“你怎会无能为力!”江瘦花忍不住提高了嗓音,引得边上数人张望过来。
叶云生也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他平静地说道:“朝堂即将对西北发动战事,几处江湖之地,必会清扫一遍,若今日河东与关中来的都相安无事,你觉得朝堂里的大人会如何处置?”
“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
“我们自可不管其他,但你看太乙剑派可以吗?”
“所以杜掌门让门中的老一辈都去送死?”
杜厉听到了这话,也不着恼,却是对江瘦花反问一句,“若不如此,过上数日,待宁苍生带了宁家全部人手,伙同关内各派上下来寻我派,届时不死不休,我派与河东的好汉子,须死多少人才能令到各方满意、罢手?”
这话问得江瘦花默不作声,她心有万千佛言,到了最后还是化为无言。
宁小四在边上叹息着说道:“我宁家也不能独善其身,若不在这里交代一些人手,回去只会更加麻烦。与我同来的几家,别看都是一腔忠诚,其实早在他们出来之前,那些个掌门就已有了安排……这些不过是江湖各家与朝堂中的大人历来的默契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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