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掌门,令郎一表人才,日后定有一番作为……来,请入殿中,我知你与水意轩合作,欲要从襄阳附近两处码头的水陆市集分一杯羹,这方面我何家能够鼎力相助,定然让你不虚此行!”
辛如晖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愤慨,“有何家相助,只两处码头的水陆市集又怎够,听说汉水大小码头与渡口,十里**都是宁家总掌,一年营生抽个两层,一半都是宁家拿了去……与其说你们是在帮我,不如说是并了我紫钺剑派一同来对付家。”
何碎拍掌赞道:“遭逢此劫之后,辛掌门犹能如此冷静,且思虑敏锐,叫我新生敬佩,更盼与你联手,争胜江湖……请。”
好似,那一地的死尸,混乱的血液,无主的长剑,都是虚妄的幻影,并不存在的画面。
何田田抱着宇文清河,对何碎说道:“我先外面走一圈。”
何碎笑道:“急成这样,能不能有点出息?”
何田田道:“出息都给你了,我要来做什么?”说着就要出去。
一直傻站在辛如晖身后的江晨却忽然愤怒地对着父亲吼道:“掌门师尊……爹,你不感到心疼吗?”
辛如晖正要走进殿中的步子顿住了。
心疼吗?
心里又怎会不疼呢?
这些死去的,可都是他亲自栽培,一个个看着成长起来的弟子啊!
可是心疼能够挽回他们的生命吗?
心疼能够让紫钺剑派变得更强大吗?
辛如晖心里叹息着,脸上却无悲无喜,回头对他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这些师兄师弟的尸身,我会请何家派人收殓。”
江晨的佩剑还留在辛如晖手里,辛如晖方才交给他的时候,他不敢接下,还退了开去。此刻他反而走上前去一把夺了过来,怒道:“孩儿记性不坏,这些人刀上的血仍未干,要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与他们谈谋合,恕难从命!”
所幸他终究没有热血上头,不自量力去与何家之人拼命,而是冲向庙外,想远离此地。
这一变故却正好暗合了辛如晖的心意,毕竟这种凶险难测的是非之地,当父亲的自然是希望孩子能够置身事外。
故而他并未阻止,何碎也默默看着——之前还需要利用江晨这个独子的身份来逼迫辛如晖,毕竟合作首先需要对等的关系,可是下三滥在江湖中的名声众所皆知,紫钺剑派在辛如晖的带领下,从未想过要走到和下三滥同等的境地。何碎逼他选了九名弟子出来送死,便如同向他讨来了一份投名状,此事无须明言,彼此心照不宣。
到了这一步,江晨已经无关紧要,便随他去吧。
但是无论是何碎还是辛如晖,都没有料到,今天的这座荒庙,极为热闹,还不止他们这些过客呢!
“你这小鬼冒冒失失的做什么?滚回去!”
江晨就像是被一堵墙给顶了回来,外边走进来三人,奇形怪状,让人见之难忘。
其中一人还说道:“大哥,怎么一股血味?”
却是檀溪三鬼到了,许大肉走在最前已将里面看了个大概,却是没有一点避让的意思,还往里走,并回答了老二霍小黑的疑问,“死了许多人,当然有血腥味了。”
霍小黑与张雯竹也走了进来,加上北地参客宇文成这一批人,地上横七竖八的,直如修罗场一般。
一连的意外,叫何田田抱着宇文清河还留在原地,心里浴火难耐,大手已经伸入她的衣服里面……
今日这座庙里的菩萨,真是将世间丑态看尽,偏依旧高高在上,不言不语。
霍小黑啧啧出声,看了一群人的死状,摇头道:“里面的人可真够狠的,又是下毒,又是拳脚活活打死……”
他说着抬头向里面看去,正好被张雯竹顿住的身影挡住了,诧异中,就见站在张雯竹身边的大哥一边抓着头皮,一边往后退来,还说:“老二老三,都说你们不识相,这里已经有人在歇脚了,咱们怎能打扰人家呢?走,继续赶路!”
霍小黑问也不问,连忙就要退出去。
这时前边有人说话,“檀溪三鬼,回来!”
霍小黑视线被三弟张雯竹高高的身子给挡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便看到大哥与三弟一起转过身来,面色惊恐,慌张莫名,已是飞身要跃出荒庙。他连忙脚尖一点,返身欲跑。
可是身子转过来,庙门前已站了一名黑衣男子,手持唐刀,一脸冷峻。
见了这个人,霍小黑心里便是一沉,因为他认识对方,炼狱刀何涂,若是有兵器在手,兄弟三人倒不怕他,可现在兵器皆毁,檀溪三鬼一身本事都在兵器上面,赤手空拳的,只怕几招就要被地方给收拾了。
三人被堵在门内,听后边那似狂妄又似戏谑的声音再又说道:“檀溪三鬼,你们走得了吗?
天大地大,真不凑巧,又让咱们遇到了。”
霍小黑退到一边,向里看去,坐在门槛上的何碎笑得快活得意,一张比他好看无数倍的脸,却让他这个被江湖人视为妖魔鬼怪的家伙都觉得害怕。
他宁可去面对门外堵住去路的炼狱刀何涂,也不愿对着何碎这一张笑脸。
其实许大肉和张雯竹大概也是这般想法,从他们回头去看何涂,蠢蠢欲动的神色中便能知道
……
因为炼狱刀只能杀人,相对而言,何碎却能让人觉得死亡是一种奢侈的,体面的,有尊严的结局。
何碎笑着问,“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许大肉呐呐着说,“没什么,没什么,随便走走。”
“花山,上回让你去找三鬼,叫他们加入我们何家,你带回来的话是怎么说的?”
何花山冷笑着说:“他们说宁愿做鬼,也不愿做何家的狗。要加入何家,绝无可能。”
何碎淡淡地说道:“我倒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听说老大许大肉是个爱吃肉的,可以请他吃一顿好肉,你看,张雯竹身上没有什么肥肉,要是把一身精肉切成片,文火熬煮,想来甚是美味。”
张雯竹浑身都抖了起来,偏他个子极高,又瘦如竹竿,抖得长衣晃荡,滑稽可笑。
许大肉抹去额头的冷汗,打量四周。
何碎也不看三人,又抬头望着苍穹,不知何处来的一片乌云,使得头顶的天空变得阴沉了下来,风呼啸,卷来阵阵落叶。
他喜欢明媚的阳光,喜欢干净的天空,所以他的笑容也变得淡了一些,冷了一些。
“听说老二霍小黑是个嗜酒如命的汉子,那就请他喝顿酒。”
霍小黑强笑道:“若只是喝酒,我可从来没怕过!”
“没错,不但要请你喝酒,还要喝好酒!我等兄弟刚得了些长白山的老参,浸在酒中大滋大补,霍老兄可不能推却我这一番美意。”
霍小黑面色一变,他自小就一脸麻子脸,吃不得大补之物,一旦吃了,整张脸就会刺痒难忍,更别说长白山老参这种珍稀霸道的补物,真要混着烈酒吃下去,怕是要生不如死了……只在脑海中想了会儿,他就已是胆战心惊,深以为惧。
正是害怕的当头,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打了个叫人魂飞魄散的惊雷,震得庙中众人都一齐抬头看去。
那道闪电划破长空,远至天际,离得很近,光亮刺眼。
张雯竹再也忍耐不住,喊道:“你莫要再说了,我们檀溪三鬼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背信弃义,卑鄙无耻之徒!尽管我等长相不堪,受尽世人蔑视、不屑、厌恶,可心中犹有光彩……须知,即使无边黑夜也有皎皎月光!家师恨海狂生乃武林一代奇人,行走江湖向来光明磊落,坦荡不羁,我等行事之间却是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今日叫你们何家给堵在这里,已是不求生路,但要我们伏低做小,投敌卖主,则绝无可能!何碎,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叽叽歪歪,凭地叫人瞧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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