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姜家老宅区域起始,过烟笼巷,然后是磨石坊,继而南板子巷、南筛子巷,直至簸箕老街尾部。
宝骑镇南边之路,终于走完。
陈浮生和哮天犬二人,并未再遇什么阻碍。
实力已是大涨的青衫小道,又有“气运丹朱”的法力源泉补充,有符有剑,如入无人之境。
嗅觉敏锐,身手狠辣的神兽血脉犬,则是亦步亦随,捡漏补缺,杀得畅快淋漓,沿途一路大呼过瘾。
自从近二十个“原始种”精魈被诛灭,陈浮生再也未见什么更凶厉的妖精鬼怪。
沿途大多街巷、民居、周边,全是些落单的豺狼小妖,被哮天犬轻松歼灭。最多也就一些鬼怪缠人,但面对陈浮生的黄铜镜和母锁,只能徒呼哀哉。
“主人,咱们接着去哪?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哮天犬满脸凶光的叫嚷,摩拳擦掌。
陈浮生抬起掌心观看。
可见祭坛边缘延伸的浅红脉络,已经彻底占据了南街整个区域。蜿蜒从头到尾,连贯醒目。
这一条脉络打通,陈浮生也隐隐觉得,自身庙观祭坛内凝聚地理气运的速度,也变得快了一些。
他此刻除了心府内长驻的一份“气运丹朱”,已经另有五份“气运丹朱”在手,战绩可谓辉煌。
除此之外,在掌心可见,东街的祭坛进展,完全停滞。北街的也完全停滞。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唯独是西街的祭坛脉络,还在气势汹汹地逼迫而来。
但无奈陈浮生的进展确实又快又稳,西街追赶的步伐,始终差了一些底气,总是难以追上。
“东街,感应上是道门......难道李元璧出事了?”
“北街不知是谁,但能感应是兵家祭坛,为何也跟李元璧一起停滞?”
“西街是猎家,姬雉是个难缠的对手,身后有大力协助,进展如此之快,也合情合理......”
陈浮生默默思索。
“你是盗门的传承吧?”
陈浮生突然转头,问哮天犬。
“是啊!怎么了?”哮天犬疑惑地搔了搔头。
“盗门为什么不来宝骑镇争夺灵窑?”陈浮生又问。
“我不知道......”
哮天犬摇摇头,“自从追查神兵的下落,我已经有近四年未回‘缚蟠灵山’......”
“那你觉得盗门,会不会帮猎家的传人?偷偷跑到宝骑镇来出手杀人,协助猎家获胜?”陈浮生继续问。
“呃......”
哮天犬茫然看着陈浮生,半晌后,再才有些羞涩地摇头:
“主人,我只是被师祖收服的野外妖精,从不曾得过什么正经指教,也确实不知盗门更多的内幕啊......”
陈浮生笑了笑,安慰一声,也不再多问。
他望着远方,微微皱眉。
被五大夫槐吞噬的那个盗门高手,绝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杀人。
从东街和北街的停滞来看,应该是碰到了麻烦,或者和自己一样,被相同的方式暗杀。
“喊外援来以大欺小,这是破坏规矩......难道真就这么肆无忌惮?”
陈浮生隐隐有感,觉得应该不是暗杀这么简单粗暴的事。
“从姬雉的进展上看,她是得利的一方......如若靠这种方式得利,且不说可不可行,道门和兵家岂能容她?”
“大家都是灵山派出的种子,都有深厚背景,不可能坐视不管......那么,姬雉究竟想干什么?”
陈浮生默默思绪,但他毕竟涉足修行界太浅,实在想不出原因。要是师父在,或许还能问问。
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
管你什么阴谋诡计,我自一口真气足!
扩大优势,先拔头筹再说!
陈浮生再次观察掌心。
南街脉络打通,邻近的许多区域内,便可见更多细细微微,如若游丝的浅显脉络线条。
这是地理气机发散的显现,由于陈浮生开始获取气运眷顾,所以进展越快,得到的线索便越多。
“中街!”
陈浮生凝视着最接近的区域。
中街,其实并不叫中街,是宝骑镇的中心地带。
由于溙梧州辖管此地,设立了巡营衙门,座落在中间街道上,因此也称“官街”。
诸如巡捕房、钱粮房、吏馆等官府所在,全都集中在中街上。此地麻雀虽小,但因地利之便,也算五脏俱全。
“走,去中街!一鼓作气拿下!”
陈浮生不再犹豫,背幡提剑大步前行。
哮天犬斗志昂扬地跟上,步伐飞快。
......
......
从午时开始到此刻接近申时末,又近傍晚时分。
大雪纷飞之势虽然止住,但天色暗得也快。
今日又不同往日,所以即便有白雪铺满各处,也未有多少光线。反而更是阴霾密布,乌云在天,逾发的幽暗森森。
当陈浮生和哮天犬来到中街,所谓的官衙街道上时,主仆二人都不禁愣住。
按道理,此地算是宝骑镇的心脏要地,日常客商来此办理文书,每日钱粮在此盘算,又有讼事、刑捕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即便不是最繁荣,也应该是热闹所在。
但此刻所见,沿街店铺全都关门闭户。周边望不见一个人影。不闻犬吠、不闻鸡鸣,遍地冷冷清清。
由于此地开阔,北风呼号而过,吹着各处散落的雪花,又是一阵阵灰茫茫。地面泥泞全都结冰,街头巷尾皆是阴气缭绕,寒冷彻骨。
“一个活人也无......”哮天犬嗅探四周,严肃的说。
此地就像一个空城,人去楼空,凄凉寂静。
也没有任何灯火可言,处处黑暗幽幽,影影绰绰。
“近百户人家,哪能说走便走,全无半点人气......”
陈浮生喃喃低语。
“走,去衙门看看再说。”
陈浮生带着哮天犬迈步前往。
前方占地颇大,院落高森,又有楼阁及瓦屋围起的宝骑镇巡营衙门,已经近在眼前。
门前广阔的台阶两边,石狮子巍然矗立。但却像泼了黑墨一样,黑气遍体,仿佛夜幕下噬人的怪兽。
陈浮生止步。
抬起剑刃,迅速凝视自己的异色双瞳。
感到眼睑蚀痛,他立刻抬眼观望。
果不其然!
一朵朵、一簇簇、如同千百个黑焰齐聚的诡异景象,在两座石狮子体内盘旋。就像无数拳头大的黑色怪物,隐埋其中,等待着猎物出现。
若是其他的修行者,看不出这个诡相,必然中伏。
“魑魅魍魉,鬼蜮伎俩!”
陈浮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也毫不讲理。
刹那!
他掌中两团小太阳光辉骤然毕现!
轰~~
轰~~
“太白元神”电射而出,势无可挡地切在两座漆黑石狮子身上。只是弹指间,两座石狮子便荡然无存。
唧唧唧~~
嘎吼吼~~
呜嘭呜嘭~~
千百朵隐埋的黑焰,就仿佛炸窝,全都冲天而起。
转眼霎那!
衙门前已经遮天蔽日,弥漫着数不尽的阴魂鬼怪。
哮天犬獠牙大开,满脸凶相的发出嘶吼,浑身毫毛炸开。
但陈浮生却早有准备。
“五行照冥镜”入手,镜面上黄濛濛的光影,如长虹掠天,纵横扫荡。
成百上千的阴魂鬼怪刚刚现身,便被照个正着。全都哀号、怨叫、辱骂,仿佛炸营一样,乱了方寸。
“浮屠母锁”紧接着入手,陈浮生面无表情,扬起顶部孔窿,凌空再次一扫。
呀呀呀呀~~
各种刺耳欲聋的惊惧尖叫声中,大量的阴魂鬼怪被压成黑线,犹如一条条挣扎乱蹦的泥鳅,川流入海全都收入母锁孔窿里。
陈浮生一手掌镜,一手举锁,大步向前。
当他站在衙门台阶后。
空中弥漫的所有阴魂鬼怪,已经不复存在。
四周冷冷清清,全无一丝杂音。
“主人......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哮天犬由衷地赞叹,跟在陈浮生身后,四周嗅探,确认再没有一只鬼怪存活,不禁摇头道:
“世间的阴魂小鬼,即便来个十万八万,我看也不是主人你的对手了......这也太快了!”
“无他,唯手熟尔。”
陈浮生微微一笑,手腕一抖,收起黄铜镜和母锁。
正在此时。
两座石狮子被打成灰的地面,渐渐如波纹般陷出一片裂痕。随即扩大,然后蓬的一声,逃出一个身影。
此人一经落地,立刻俯身剧烈呕吐。
吐得昏天黑地,全是漆黑如墨的涎水,腥臭扑鼻。
“唐心师叔?!!”
陈浮生一惊,赶紧冲过去扶起这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果然是朝春楼的唐心。
只是她此刻形象凄惨,全身锦绣华裙被撕扯得凌乱,处处漏风。果露的肌肤上,白的白、黑的黑、红的红,全是细密的伤口。
原本风姿绰约,妩媚动人的朝春楼之主,此时竟像个落难的乞丐婆。脸上苍白无色,显得惊悸慌乱。
“浮生?”
“浮生!救我......救我......”
唐心一眼见到陈浮生,顿时如同落水之人抓住绳索,拼命抱着陈浮生的胳膊不松手,惶急惶恐地呼救。
陈浮生立刻手腕一挑,“浮屠母锁”入手,底部孔窿对着唐心的嘴一送。
一片养龙药滑入她的嘴中,瞬间药力化生。
唐心的脸色潮红,急剧喘息,感应到药力的发散,不禁是又惊又喜。她赶紧盘膝坐定,吐纳调息。
片刻后,她吐出一口不再漆黑的涎水,整个人如同逃过一劫,长长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一些平静。
“浮生......救命大恩,唐心莫齿难忘!”
唐心万分感激地转头瞧着陈浮生,俯身隆重施礼。
陈浮生赶快将她扶住:
“师叔,发生何事?为何你身陷地内?”
且不说陷不陷地的问题,单凭唐心是三境鼎庐境界,又有朝春楼的庙观祭坛护持,怎么可能落到如此险些丧命的地步?
哪知唐心又一把抓紧陈浮生的胳膊,再次显得骇怕,咬牙起身,急促低语道:
“走!先离开!”
“百鬼夜行,噩孽犁庭......此地凶险,不可久待!”
“噩孽??”
陈浮生不禁一愣。
噩孽,是人间界所能滋生的最凶恶最强大的鬼怪!
在修行界的传闻中,噩孽并非人的恶念、怨念或魂魄等化出。而是混沌开辟后,遗散人间的上古浊气所生。
而冥狱之所以存在,就是镇压噩孽。
若是按实力来说,即便最弱小的噩孽,也能将一个四境宗师整得苦不堪言。
最奇特的是,噩孽的能力全都取自修行者。
它们天生便无须什么修行,生来便是灵智高超、懂得世间许多道理。于无形之中,偷取修行者的修为,壮大自己。
也可以说,一个最弱小的噩孽,就如同一个四境宗师。而且因为手段繁多,平常的四境宗师便不是其对手。
如若唐心所说属实,那么她撞见一个噩孽,落得如此凄惨,也是合情合理。甚至没死都算是幸运!
“走!快走!”
“此地乃是衙门,天长月久积累无数怨气。宝骑镇今日地理气机全开,造就了百鬼夜行,所以引来一个噩孽......”
唐心拉着陈浮生,转身急步,恨不得插翅飞离。
但是还未走几步,话音都未落。
砰~~
砰~~
台阶上,紧闭的衙门大扇门猛地敞开。
门后居中,摆着巡营长官的案台,以及高背座椅。
座椅上,坐着一位穿着巡营长官暗青官袍,黑发披散,脸色苍白,眉眼秀气的青年男子。
秀气男子的身后,一字排开,仿佛衙役一样,站着十个脸面模糊,仿佛笼着黑雾的魁梧大汉。
这十个大汉,显得有些畸形。身躯近乎拼凑而起,虽然高大威猛,但处处透着诡异,极不协调。
大量如风卷如丝缕的黑焰,在门后蒸涌缭绕。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森然可怖地凝视着外界,令人心悸胆裂。
“你!”
秀气得有些妖异的青年男子,举起苍白的手指,指向陈浮生,用一种不似人声,仿佛冷风嘶嘶,极其刺耳的声音,淡然说道:
“你毁了吾的石狮子,吾的儿郎们颠沛流离,难道你想一走了之?”
不远端的唐心,竟是连转身的勇气也无,颤抖低语:
“是他......是他......他就是那个噩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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