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厄琉西斯再一次碎成一堆骨头,现实也没留给她时间理解。
强大的天使破碎的一瞬间,黑暗中的那些东西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安娜没有犹豫,在感受那那些不善目光的瞬间,一溜烟儿地跑回屋子,躲在了油灯光线笼罩的房间内,怀中还抱着厄琉西斯的头骨。
隔着门板,安娜垂下头,打量着这个看似普通的头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余的骨头放在外面一晚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她这样想着,将头骨放在木桌上,【卡加墨尔的眼泪】的旁边。
安娜解开围巾,忙活了一整天,晚上又是一个惊吓接着一个惊喜,她早就疲惫不堪。
钻进被子,安娜背过身,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娜腾地一下从木床上坐了起来,老古董经不起她这样的折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刚才高大骷髅轰然倒塌的场景,然后便是地上一小堆的白骨。
安娜转身,看着油灯旁的骷髅,微弱烛火拉长骷髅的影子,黑乎乎的影子与森然白骨形成分明的对比,本应该是恐怖的画面,却因为之前那个认真回答问题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的惊悚。
“算了。”安娜哼了一声,从床上翻下来,她披上外套,靠近桌子,端起了燃烧的油灯。
“放在外面不安全。”大脑编造着理由,安娜说服了自己,她又一次因为一些事情克服了恐惧,也许她骨子里就是这样具有冒险因子?
安娜想不通,却不妨碍她顺利的进行做好的决定,女孩举着油灯靠近木门,解开从城内铁匠铺买来的加粗锁链。
纯铁打造的链子沉甸甸的,当初花费了安娜不少的积蓄。
想到积蓄,安娜叹了一口气,先前的逃亡,又害得她损失了一大笔钱,不知道明天进城的时候能不能再将钱捡回来。
“一枚金币要存很久的。”安娜嘟囔了一句,拉开门栓。
门被打开的一瞬,铺面而来的,是黑暗的窒息感与压迫感,安娜不敢耽误,连忙举起手中的油灯。
本来微弱的灯火,在接触到那粘稠的黑暗,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瞬间爆发出不可忽视的强烈光芒。
越是黑暗聚集的地方,卡加墨尔的眼泪所能发挥的功效就越大。
安娜将油灯放在门槛上,光芒刚好能够照亮屋子与屋前不大的空地,这样,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的存在,就不会趁着安娜离开房间的空隙钻入屋子。
毕竟,卡加墨尔的眼泪只能驱散脏东西,并不能净化它们。
安娜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冒险,可愧疚感又折磨着她,让她无法安然入睡。
怪她太心软,若是粗神经一些,她一定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定是这样没错。
安娜赞同的点点头,虽然一直想着许多的事情,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慢,厄琉西斯的身体部件逐渐被安娜收起来,直到最后一块指骨也收紧袋子,安娜才站起来。
蹲的时间有些久,女孩的小腿有些酸麻,安娜微微蹙起眉头,将装着厄琉西斯身体的袋子扛在肩上,快步钻进屋子。当然,她没有忘记收起门槛上放着的油灯。
安娜将敛尸袋放在地上。
她又一次倒出里面的骨头,活动一下手脚腕,女孩走到桌边,抱起厄琉西斯的头骨。
有了之前的经验,安娜很快就将这些骨头复位,然后红光一闪,骷髅有了生气。
片刻的恍惚,厄琉西斯的意识恢复了。
“我们又见面了,安娜。”他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骨架破碎的那一瞬间,厄琉西斯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又一次陷入之前一样的虚无世界。
安娜又一次救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女孩抬着头,高大的骷髅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能够发出声音,却在要离开之时碎裂,变成一块一块的碎骨。
“不知道。”厄琉西斯实话实说,“或许,是因为你救了我。”
“安娜,能拜托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在唤醒我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吗?”厄琉西斯判断,之所以会发生刚才的情况,与安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在逃命。”安娜皱着眉头,开始回忆遇见厄琉西斯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白雾缠了上来,她在生死攸关之际,忍痛丢出了自己唯一一个金币,“我用掉了最后一枚金币,但是那个家伙儿根本没有受到影响,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后……”安娜回忆着,那个时候她太害怕了,回忆起来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她好像向着未知的神灵,祈祷了。
也许,就是这声祈祷,引来了厄琉西斯的注意。
“我向神灵祈求了。”安娜说。
“哪一位?”厄琉西斯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我没有具体信仰的神灵,所以没有对应的指向,只是求祂救救我。”
没有对应的指向。
厄琉西斯心思一沉,那意味着,任何一位神灵都能听到安娜的祈祷,无论是正神,天使,或者邪神,只要祂们愿意,所有存在都有可能出手。
“您回应了我,不是吗?”安娜想不明白,她抬头看厄琉西斯,但是因为白骨外观的限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没法判断这位天使此刻到底在想着什么。
神明的意图可不能随意揣测。
脑海里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提醒着安娜此时她的僭越。
安娜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连忙收敛起心绪。
不是自己。
厄琉西斯沉默,因为直面邪神而被诅咒,他当时身陷虚无,根本无力倾听祷告。
“然后呢?”
“然后?”安娜继续道,“之后我就见到您了。我想跑,却被绊倒了,还流了很多……”流了很多血。
安娜意识到一直被忽视的点,连忙低头,半长的外套下,女孩两条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
可那个流血的伤口不见了,她似乎还记得那种疼痛,可伤口的痕迹却是一点都没剩下。
“奇怪。”安娜掀起衣服,仔细寻找了半天,就是没有发现一点痕迹,“不见了。”她抬起头,“我记得我被绊倒了,划破了腿,流了很多血。”
厄琉西斯明白了安娜的意思。
他蹲下身体,骨头与骨头摩擦发出声响。
“伤口在腿上吗?”
“应该在腿上的。”安娜看着厄琉西斯,用手在腿上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大概在这里,挺长挺深的。”
感知之中,安娜口中的伤口并不存在,但厄琉西斯并不怀疑女孩的话语,不仅如此,他已经大概了解的现在的情况。
安娜的祈祷,确实被某位神灵听到了,祂利用自己的力量将被诅咒的厄琉西斯送到了那片无名的小树林中。
而身负奇怪印记安娜凑巧划伤了腿,又那么恰好血液滴落在掌握战火与鲜血权柄的战争天使身上。
一件接着一件,不可思议。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一直都是命运暗中推波助澜。
厄琉西斯一时搞不懂,命运分明背弃了他,害得他直面邪神,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又为何要帮助他?
其实他知道答案,毫无疑问,因为权柄。
正如身为战争天使的他掌握着战争以及由战争衍生出来的战火与鲜血等权柄,命运天使乌迪亚斯掌握的权柄,则是和命运这个词语有联系的一系列力量。
权柄是大于天使的。
厄琉西斯站起来。
他无法责怪乌迪亚斯,如果命运真的如此安排,定当有它的深意。
而现实也一样,在彻底恢复力量之前,他恐怕离不开安娜了。
而眼前的人类女孩显然没有意识到,因为命运之线,她已经被牵扯进一个凡人不能轻易踏足的非凡世界。
但愿不要平添事端。
厄琉西斯想道。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