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正文完结(上)

沈蕴如从睿国公府的马车上一路哭到永安侯府, 心里像压了重重的铅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相信,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娘亲怎么就要不行了呢?

她要失去娘亲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一个支撑,身体都是虚空的,被无法言喻地悲伤笼罩住了,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噩梦一场。

她接受不了,也承受不了。

沈蕴如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到了沈夫人的床榻前, 气噎声嘶地哭道:“娘亲……”

沈夫人面色灰黑,眼角, 鼻孔和嘴角都渗透着血丝,但神色却是十分安详, 听到沈蕴如的哭声, 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沈蕴如瞧着娘亲这般样子, 心中又惊又痛, 更有一种巨大的恐惧,她睁大着眼睛,脑中滚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敢相信, 却又不得不去相信。

沈夫人转头看她,颤颤地抬起了手,沈蕴如赶紧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沈夫人微笑道:“喃喃, 不要伤心,娘亲并不觉得痛苦,只觉得心中终于安详平静了,娘亲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只有娘亲死了,才能赎清造下罪孽,娘亲只是舍不得你,好在,你有了幼卿,把你托付给他后,娘亲便已经了了最后一个心愿了。”

沈蕴如心痛快要不能呼吸,“娘亲,你有什么罪孽,女儿替你偿还啊,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沈夫人摇了摇头,声音低落了下去,“不要你来偿还,这是娘亲自己造下的,娘亲偿还了,才不会报到儿女的身上,娘亲只希望你这一生都能幸福快乐地活着。”

沈夫人双目失焦地在众人的面庞一一看了过去,“你们不必替我惋惜,这就是我的命,我多活了两年,已经知足了……”

沈蕴如从没这么痛苦过,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生生剥离她的灵魂和血肉,“娘亲,女儿不能没有你啊……娘亲!”

沈夫人合上了双目,眼角滑下混着血的泪滴,握着沈蕴如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娘亲!”

房内哭声一片,沈弼捂住胸口,哭得呼天抢地,“夫人,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样去了,让我怎么独活啊。”

沈廷澜和王楚楚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沈蕴如一直握着沈夫人的手不放,直到已经冰凉了,才被王楚楚拖开了。

沈蕴如眼睛肿的如核桃一般,勉力支撑着才没有昏过去,她怎样的罪孽,才会让娘亲服毒自戕。

原来娘亲早有了寻死之心,却一直都在瞒着他们。

沈蕴如走到沈弼面前,呆滞地问道:“爹爹,娘亲……为何要如此。”

夫人已逝,沈弼不想再瞒着女儿,他默了良久,方哀痛地道:“是我连累了夫人,若我们沈家没有陷入库银一案,便不会酿成今日的悲剧。夫人到苏州建昌侯府去筹款,金家是财力丰厚,但都分在了五个儿子的手中,现银都大都放了出去生息,每个到期的时间都不同,若要筹齐,得等到六月份,夫人自然等不急,于是便想到了时任两江总督的刘恒一,夫人……年少时跟他是有交情的,于是夫人亲自到两江总督督署拜访,向刘恒一借六万两白银应急,等六月份金家放出去的钱收回来,便还给他,刘恒一果然答应了。可夫人没想到,刘恒一为了快些弄到钱借给她,竟打上了剿私盐再走私的主意,这的确是最快来钱的手段,更没有料到赵守益会用兵如匪,造成了五十多位无辜百姓死亡。若这样都还罢了,问题就出在于,夫人其实知道刘恒一是个清官,坐上两江总督的位子也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拿出六万两的巨款来借她,可夫人为了沈家,还是去求了他,便是抱着两江总督总归是有门道的心思,尽管她知道这个门道不可能是正路的,这是她生平唯一一次明知不可为却为之,所以从她开口之后便一直觉得愧疚。案子爆出来后,夫人便觉得是自己间接害了五十多条人命,她一心向佛,从未沾染血腥与杀戮,自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整日寝食难安,但为着你的终身大事,夫人还是撑了下来,不让人看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你成婚之后没多久,夫人整个人便如同垮掉了一样,除了你,好像世上之事都不再能进心里了,我看在眼里,愁在心里,曾与夫人促膝长谈,劝她放下,我以为夫人为了这个家,为了你,迟早会放下,总不至于会走上绝路的,但我万万没想到她还是走了这一步,以死来洗清身上的罪孽,直到今日毒发,夫人才告诉我她这数月来都在偷偷服用水银……”

沈弼说完,仿佛一下子成了垂暮的老人一般,双目暗如死灰,脸上的皱纹仿佛刀刻的一般,无比得深刻明显。

沈蕴如知道爹爹无法接受娘亲就这么离去的事实,她也无法接受……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娘亲,她怎么能,这样舍弃他们,瞒着他们,一个人痛苦地背负着对她而言如此深重的罪孽……

原来娘亲听到弹劾刘恒一案子的时候,早就已经崩溃撑不住了,可娘亲还是撑了起来,都是为了她。这两年的时间里,娘亲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几乎天天都陪在她身边,事无巨细地为她的事情操持,不惜苦心谋划让她能快些嫁给谢幼卿。

娘亲究竟是有多爱她啊,才能在撑到她成婚之后才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沈蕴如像失了魂的木偶一般呆呆地坐着,谁叫她都没反应,不吃也不喝,就在沈夫人的床榻边从下午一直坐到傍晚。

直到,谢幼卿行色匆匆地赶来了侯府,大步跨进了房内,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她才呜咽地哭出声来,“谢小满,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娘亲那样疼爱我了。”

“我……”她痛苦得仿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谢幼卿紧紧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嵌入体内一般,他的漆眸仿佛暗夜里的天穹,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深深地道:“你还有我。”

沈蕴如将脸埋在谢幼卿的襟怀里,她泪如泉涌,哭湿了谢幼卿胸前的一整片衣襟。

谢幼卿目光定定地望着窗外,就这样紧搂着她任她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谢幼卿柔声道:“先别哭了,回房吃点东西,嗯?”

沈蕴如哭得浑身虚软,谢幼卿将她打横抱起,出了门,往湘桃院的方向而去。

谢幼卿将她抱回了房,抱着她坐在了临窗的炕上,也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沈蕴如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谢幼卿拿了细白的绵纸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还给她摁了鼻涕。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捧着食盒进来,里面盛着清粥和几样素淡的小菜。

谢幼卿在她耳边柔声道:“吃点?”

沈蕴如摇了摇头,“吃不下。”

谢幼卿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直到她在他怀里疲累地睡了过去。

谢幼卿将她抱回床和衣躺下。他合上双目,神思却是很清明。

沈夫人的死因,他多少是能猜到的,她选择自戕,实在是令人感到意外甚至于震惊。但对于一个信佛的人而言,不免会把业障和罪孽看得太重,才会走上如此极端之路。

人死究竟不能复生,谢幼卿的心头涌过几分苍凉。

沈夫人对她倾尽所有的母爱,其实令他动容,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拥有也不会再拥有的情感。

她正在经受失去母亲的痛苦,他仿佛都能切身感受得到,他的心脏也如同被人用手撕扯一般,生生的疼痛。

在他四岁的时候,母亲也是他生命中的天,他从没想过他的天会塌掉,变成一片荒芜。失去母亲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他用了整整十八年的时间,才走出来。

谢幼卿将她的手裹进掌心里,满心都是对她的疼惜。

半夜里,沈蕴如突然发起了高烧,口中迷迷糊糊地喊着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谢幼卿起来给她喂水,拿冷毛巾敷在她额头、手腕和小腿上,解开她的衣裳,用温水给她擦拭身子。

谢幼卿的巾栉在她皎白的肌肤上细细地擦拭着,精巧的锁骨,高/耸的雪脯,深邃的腰线……纵然是病着,这副身子依然美的勾人魂魄,他的掌心很快便同巾栉一般温热起来,甚至于还要再热一些。

谢幼卿一整夜皆守在床边,一遍遍地给她更换额上的毛巾,擦拭身体,到了天明,沈蕴如总算开始退烧了。

沈蕴如做了一个又一个跟娘亲有关的梦。

她梦中回到三岁时钻狗洞卡住,被数只大犬狂吠,吓晕过去的场景,之后整整三个月,她每夜睡梦中都会数次惊厥,哭闹不已,娘亲将她抱在怀里,在暗夜里的廊子下走来走去,嘴里哼着儿歌,哄她入睡。每次都要数个时辰的安抚,才能把她哄睡,如此折腾,娘亲每夜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三个月下来,她瘦了整整一大圈,可娘亲看她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柔软温暖,充满了爱意。

接着她在梦中回到了她六岁的时候,她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她嘴里无意识地哼着难受,娘亲守在她床边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给她喂水、擦身、换衣,直到她退烧。她醒来看见娘亲疲惫的模样,可娘亲看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柔软温暖,充满了爱意。

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娘亲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一样,娘亲没有永远地离开她……

她伸手紧紧抓住谢幼卿的手臂,欢喜地唤道:“娘亲……”

可是娘亲没有应声,只是含笑看着她,沈蕴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见了谢幼卿狭长的凤眸,他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他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倦色,眼中还布着几根血丝,像是是在床边守了她一夜。

沈蕴如感觉自己身子很虚,低头往身上一瞧,她的衣服已经换了。昨夜她在睡梦中,身上内冷外热,睡不甚踏实,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人在给她擦拭身子。

沈蕴如心中被柔软的情绪填满,却也心疼他,“谢小满,你照顾了我一夜,累不累?”

谢幼卿淡淡道:“不累。”

可是一醒来,娘亲已经离去的悲伤又涌上了心头,她要去见娘亲,刚想要起身,却被谢幼卿的大掌按住了肩膀,“先躺着,你需要休息。”

沈蕴如的眼圈立马便红了,“我要去再看看娘亲……”

谢幼卿道:“好一点了再去。”

沈蕴如悲伤得不能自己,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她缩在被子里,哭得浑身发抖。

谢幼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漆眸暗得没有一丝光,他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秀发上。

他的口吻很淡,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其实,我很早就没有娘了。”

沈蕴如果然止住了哭声,她仰头,怔怔地看他,“怎么会……”

谢幼卿道:“你应该能猜到,徐贞跟我之间有一段伤痛的故事吧。”

沈蕴如点了点头。他愿意告诉她了么?

“其实,徐贞才是我的亲娘。”

沈蕴如心脏重重地一跳,呼吸仿佛也顿住了,一时间思绪如麻,难以置信。

徐贞怎么可能是他的亲娘,他的亲娘不是谢夫人么?她原本只是猜测徐贞或许是他从前走失的亲姐姐,毕竟他们身上有相似的香气,他曾经伤害过徐贞,所以见了她之后,他才会如此自伤。

倘若徐贞是他的亲娘,这背后究竟发生了怎样复杂的故事,他的人生又经历了怎样的巨变?他为什么见了他的亲娘要如此自伤?

谢幼卿继续道:“其实,徐贞也不叫徐贞,这是她借用了别人的身份,她真实的身份是宫里“已故”的皇后娘娘。”

沈蕴如震惊得不可名状,她抖着声音道:“难道你是……”她不敢说出她猜测到的身份,实在是太震慑人心了。

谢幼卿很平静地道:“嗯,我曾经的身份是太子。我在四岁之前,都生活在深宫里,身边服侍我的都是太监,我的身份很尊崇,从小就有了唯我独尊的意识,说的话都是命令,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我在宫里不会有朋友,只有臣子和奴才。”

“父皇朝政太忙,很少时间陪伴我,每日陪伴我的都是母后,那个时候,能令我产生的最亲密的情感只有母后一人,她就是我世界里的全部,所以当她抛下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天都崩塌了……”

接着,他把徐贞抛弃他的那段过往全都告诉她了,她方明白,他遭受过的痛苦是她的百倍,他失去的东西亦是她的百倍。

原来,他一贯的孤高傲世,纡尊降贵的模样,是因为他原本的身份是真的很尊贵。

她一直以为他得天独厚,命运比谁都好,从未遭受过挫折和打击,却不想,他早已经从天上狠狠摔落到凡间,但他却没有把摔落变成陨落,并凭着自身的才干把落差降低到最小。

哪怕他不再是宫里唯我独尊的太子了,他依然可以一路登顶,成为人臣之极。

有些人,他生来就是天穹中最亮的那颗星,只能让人间万众仰头看。

沈蕴如心中油然生出敬佩,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够坚强了,却不想他比她还要强大万分。

多么荣幸,他成为了她的丈夫,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

可是,纵然敬佩,还是会心疼的,若不是徐贞出走皇宫并抛弃了他,现在坐上皇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那个人便是他了。

若他当了皇上,一定可以把天下治理得蒸蒸日上,万民安泰。

他一定是恨徐贞的吧,他那么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是不容抛弃的。可是他恨徐贞,为什么要朝自己划刀子。

沈蕴如默了好一会儿,说道:“谢小满,你现在还恨徐贞吗?”

谢幼卿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说道:“我已经放下了。”

他手心的温度一下子便爬上了她的心头,把她整颗溢满悲伤的心都暖和了起来。

她不禁问道:“什么时候?”

“你在苏州面馆朝我笑的时候。”

沈蕴如心中感动不已,她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恨徐贞却要朝自己划刀子了,因为在此之前,徐贞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他无法去伤害她,便只能伤自己,跟徐贞做了了断。

他其实是一个很专情的人,是她走进了他的心里,取代了徐贞的位置,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唤他的名字,“谢小满……”

谢幼卿深深地看着她,又道:“你知道先帝临终召见我时都说了什么吗?”

难道先帝已经认出了他是他的儿子?沈蕴如怀着强烈的好奇,定定地望着他。

谢幼卿脑中涌起那天跪在先帝榻前的画面。

先帝面色灰白,气若游丝,可抓着他的手却仿佛把垂死之前挣扎的力气都用上了,“小满,知道你原来还活着,朕真的欣喜若狂,可你跟朕父子失散多年,朕深感痛惜,你始终是朕最爱的儿子,朕已经拟好了遗诏,恢复你太子的身份,朕驾崩之后,皇帝便由你来做。”

他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十分平静地拒绝了,“臣惶恐,天下大局已定,不可再生动荡,否则对万千臣民都是不可承受之重,承蒙皇上信任,臣愿竭尽所能,尽心辅佐太子做一个英主明君。”

先帝长叹一声,“你天纵英才,强过颐儿百倍,你若当了皇帝,才是天下臣民的福祉。”

他答道:”臣惶恐。”

先帝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你真的不想享有这天下?”

他答道:”臣惶恐。”

“你就不愿再叫朕一声父皇?”

他没有应声。。

先帝眼角滚下两行清泪,“罢了罢了,都是朕造的孽,朕如今气数已尽,小荻应该盼朕的哀诏盼了很久了。”

“小荻……”先帝念着小荻的名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谢幼卿收回思绪,颇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他说,把皇位交给我来坐。但我已经不再想要了。”

沈蕴如心中涌过难言的滋味。

“我出了宫,发觉宫外的天地是那么广阔,我想去哪里便可去哪里,没有一群太监整天像条尾巴似的跟在我后面,日常生活也不必再严守等级,用着专属明黄色的东西。紫禁城有着九千多间金碧辉煌的宫殿,百姓以为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实则不过是金丝囚笼而已。天子没有私事,所言所行都要求有君王的威仪和尊严,一举一动都被臣僚关注着,看似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实则都冲不出祖制的重重限定,那只是个活着的祖宗,并不是个人。”

“像我现在这样多好,我既有权,又有自由,倒是应了我的名字,人生不求太满,小满便是圆满。如今有了你,我觉得我的人生算是圆满了。”

谢幼卿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不做皇帝,才可以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嗯,他不做皇帝,便可以不必三宫六院,一辈子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要振作起来,不能一味地沉湎在失去娘亲的悲伤里面。她还有他,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她不能让他因为看见她悲伤而难过。

两人紧紧相拥,感到彼此的心从未有此刻这般贴近。

七天后,沈夫人安葬,看着娘亲的棺椁下到墓穴里,被铲子掩上一堆堆的黄土,沈蕴如还是禁不住,哭得撕心裂肺,几次摇摇欲坠,是谢幼卿一双手在背后牢牢的扶住了她,她才撑了下来。

自此后,谢幼卿每日散衙后皆早早回来陪她,休沐之时则带她去西山度假。大约三个月后,沈蕴如总算在谢幼卿的陪伴下渐渐走了出来。

这一日休沐,谢幼卿和沈蕴如刚从西山度假回来,便接到了弘亲王府的请帖,邀请他们夫妇二人参加半个月后弘亲王五十五周岁的寿宴。

弘亲王如今大权在握,在朝中煊赫非常,寿宴自然是大大操办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更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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