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的雕刻手艺很是过关, 一个简单的木头小人儿很快就雕刻好了,因为王达没有具体要求, 小人儿被纪墨雕刻成了女子模样,还是柳叶眉杏仁儿眼瓜子脸的标准古典美女,出于不好意思,身上的线条就不明显了,直接是圆木棍上美人头,实话实说,单看很是有些惊悚,像是头被砍下来插在木棍上面一样。
美人头做得越是像, 就越是恐怖。
王达都不忍目睹了,稍稍停留了一下需要做的下一步,让纪墨赶着给美人缝上了衣裳,看了几个世界的古装,在这方面上,纪墨的审美在线,长裙绝对是大裙摆的那种, 费了不少的布料, 外裳一罩,缝上, 只露出头和脖颈来的美人顿时像是活了一样, 只要不掀开裙摆看看里头的木棍,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底板撬起来一块儿, 把木棍底下通过榫卯结构连接的另一根木棍埋入其中, 重新盖上木板, 遮掩了这处痕迹, 木棍直通湖中,再加一条小游船,若干睡莲掩映之中,游船随着人手触碰向前移动的时候,一旁的房间之中,便有美人推开窗户,向外张望,似用美目暗送秋波。
为了完成这一设置,纪墨又给美人加上了纤纤素手,保持着一个单手推窗,另一只手在身前的状态,如此,当游船向前,美人随之上前,伸开的手自然推开了窗,另一只手就在窗棂前虚扶的模样。
被精细雕琢的手拉着窗子上的一个小拉手,如此,游船后退的时候,美人也会随之后退,美人的手拉着窗户,窗户也会随之被合拢。
如果说之前的微缩模型仅仅是造型好看,能让人多看两眼,那么,加上这个小小的联动机关之后,那种鲜活之感凭空而出,更让人喜欢。
最难得的是美人所处的位置,当窗户合上,从另一侧没有墙壁的那面往里面看,并不能看到美人的身影,这就像是藏在钟表之中的小鸟,非要随着时间推移,走到那一刻之后才会从里面探出头来鸣叫。
因为是后加的,创意虽好,工程也不小,光是撬起底板这一步就大费周章,上面各色建筑已经固定好,再要把一块儿板子撬出一层再在中间挖空一个通道来埋下细棍,这可真是颇费工夫。
好容易完工之后,又是半月有余,因机关埋得好,上面修饰得也不错,一眼看去,竟是看不到那机关何处,曾经被撬起的缝隙被纪墨小心地填上了胶,再重新上色,再重新装饰花草,如此一来,便是真的有人知道下面有什么,除非真的彻底破坏,否则也不能看个究竟。
从静态到动态,就是一个小小的机关而已,但还不够完美。
弄好之后纪墨略有遗憾:“若是能够多弄几个这样的小机关就好了,树上的鸟也可以换姿势,鱼儿也可以游动啊!”
底下埋得也可以不必是木棍,太死板,若是用韧度有加的类似鱼线的丝线,如何呢?
牵线即动,还能多牵几条线,比如说一动游船,便有鱼儿向前,鸟儿飞舞,美人推窗,看到的便是这一片动态之景,多好。
游船之上,若还能有一位翩翩公子,宽袍大袖,负手船头,在美人推窗之时回望,无声之中便是一幅让人浮想联翩的优美画面,是初见,是相识,是久别重逢的回眸一顾?
不仅是美人公子,若是多添几个人物,热热闹闹一出游园会可好,持笔的青年正要写字,按下他的手,便有周围的人跟着转身过来观看。亭中少女正在下棋,按下她的手,随着那捏在指尖的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周围的人也会多一些含笑点头的动作,可好?
若是再进一步,把所有刻意的机关都潜藏,如那无人拂动的琴摆放在空地上,每一根琴弦拨动,琴声袅袅,便有一些人做出动作,一些景色发生改变,让一切更显自然,可好?
被这一个简单的联动小机关启发了思维,纪墨总算想起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一些后来看起来有些女孩子气的玩具,最简单的就是眨眼的娃娃,拉动娃娃的手做动作,对方会眨眼会怎样之类的,若是把雕刻的人做成空心的,在里面埋设各种丝线牵动动作,哪怕是最细微的一根手指,各个丝线拉出来,系在不同的地方,会不会就有了举手投足之间更为应景的动作呢?
可指点文字,可指点棋盘,可指点那湖中景色,举起扇子半遮着脸,露出的明眸之中似有窃笑之意,似已发现了那一对儿眸中遥递的秘语。
想得兴起,纪墨直接说了出来,他说得兴致勃勃,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样完美的成品在眼前诞生,像是为刻板的模型注入了灵魂,又或者用热闹补充了这幽情遥递的清冷,若是碰上有心思的买家,大概还能数一数男男女女各有多少,凑一凑都配成对儿。
若是脑洞大的,说不得还要给他们每一个都编排一个身世,从这一幕游园会上的场景演绎出无限的爱恨情仇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再有若干男子加入其中,经过排列组合,不知道多少台戏都能排演出来,连剧本都能来几出了。
王达都听得呆住了,他才让他做了一个联动小机关,旁的都没说什么,他就已经自发想到可以用丝线,还想到了更多的更精巧的机关上,这可真是… …天赋啊!
“你说的那是木甲人。”好容易等到纪墨歇口,王达皱眉说道,“木甲术早已失传,若以丝线替为… …罢了,不过是小孩子玩意儿,也可一试,只是你想好如何组合了吗?”
若是真正做了,才知道木偶想要转动关节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要说是勾动指头了,若是不想在外面露出空洞的关节和关节之间的黑洞来让人一眼看到暗藏其中的丝线,又该怎样让指节和指节之间可以活动呢?
再有,直线距离上,这种联动机关几乎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若是像纪墨说的那种,肯定有许多存在并不在一条直线之上,总不能一个游园会,大家排排站,无论是写字下棋弹琴的,都在一个水平线上吧。
除此之外,便是丝线缠绕的力道问题,拨动琴弦让其他丝线动起来,再让丝线牵动的人物做出动作,景物发生变化,想法是很好,但,这其中的力的问题,总需要思考一下吧。
琴弦是平直的,而若不想被看出来,只能是在琴弦两端的丝线连接处下文章,连一根丝线还带得动,连几根呢?
若想要动态越细微,所需要思考的就越多越复杂,听起来都是联动机关就可以了,但机关本身就会给出一个联动的过程,所有的机关都必然有联动的这一步,想要完美,肯定不可能是简单地想想就行了。
“木甲术?”
纪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之后就听得那一堆被王达罗列出来的实际困难之处,傻了眼。
细细一想,也的确是如此啊,想的时候可以很简单,好像给画上洒了金粉,就能说那是闪闪发光的阳光,但真正要做的时候,让画中的景物真的动起来,阳光展现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能教你的只有机关,你好好学这个就够了,照着现在这种方法,你若是再要做一个船头公子,也可添上,旁的,就要靠你自己尝试了。”
王达的神色似有两分冷淡,不复之前的热切。
纪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查看了一遍系统,还是“已完成”的状态,所以好感度降了吗?为什么?
比起直白说自己这不对那不对的师父,王达这样的师父可真是更让人难以揣摩,对方什么都不说,可一贯温和的人脸上显出冷淡来,难道不是生气了吗?可是气哪方面呢?
“是我想多了吗?”纪墨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好高骛远,走偏了路,能从机关术跳到木甲术上,可真是… …忙悔过道,“那就不加什么公子了,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若是加了个公子,固然能够增添一些柔情蜜意之类的暧昧感觉,可说不定也会让真正的买家却步,古代可不兴自由恋爱,诱导闺阁女孩儿衍生情思的书可都是**。
书尚且如此,玩具,何能幸免。
“你还小,想的倒是不少。”王达这般说着,脸上重新有了丝轻松笑意,纪墨心中一轻,知道自己认错及时没事儿了,仰着头冲王达傻笑:“想得多才能走得远嘛!”
这可真不是一个小孩子该说的话,强行挽尊得失策了,说完就有懊悔之色的纪墨看着王达,却发现对方目光悠远,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感慨:“是啊,以前就是想得太少了。”
飘远的思绪很快回转,在纪墨头上揉了一下:“把东西收拾好,该吃饭了。”
“哦,好。”
纪墨认命地收拾东西,那个柜子之中开始没做隔板,但随着东西增多,有些不够放了,直接挪了一个小木凳进去,把这一个微缩模型放在凳子上,下方则是各色榫卯,关好柜门,上锁,再无人能够随便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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