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四月。
新式织布机所带来的影响力,仍在继续。
连续几个月的不断生产,高家已经把当时的订单完成了一大半,其速度远远超过当时一年之期的预测。
另一方面,获得制作图纸的那一部分商人,都先后把织布机制造出来了,作为高家第一第二合伙人的陈家和廖家,甚至已经向外放出了将要售卖机器的风声。
随着大量的新式织布机涌入市场,保定府内越来越多的布料厂建立了起来,它所带来的影响极其恐怖,而作为布料原材料的棉纱,首当其冲。
它的价格从正月到四月,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里,直接飙升了四倍以上,许多规模较小的供货地甚至已经断货了。
但市场上对于棉纱的需求量依旧极大,还在不断飙升之中,于是许多商人开始远走他乡,从外地进购棉纱。
全国的棉纱市场,终于被高贤牵动了那么一丝。
可别小看那么一丝丝,以布类市场那极其庞大的规模,毫不夸张地说,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保定府对棉纱的巨量需求,带动了全国各地停滞多年的棉纱销量,棉农们终于不再发愁种植的棉花卖不出去了。
他们有了钱,就能购买柴米油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而那些四处跑动的商人们,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拉动地方的经济。
可以说,由于棉纱的巨量缺货,整个市场经济被重新盘活了,再也不是死气沉沉的一滩死水。
钱只有在流通的时候才能算作钱,才能创造出大量社会价值。
就拿高贤来说,在这场由自己主导的风暴中,高家获得了极其巨量的利益和财富,但高贤并没有把赚到的银子埋进地窖里面,而是再次投了出去,建造工厂,修缮道路,修建房屋,疏通河流。
仅仅半年时间,他所创造的工作岗位,已经达到了整个保定府所有工作岗位的四分之一,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大量的工作岗位,养活了成千上万的穷苦百姓们,让他们过上了不用忍饥挨饿的美好生活,而高贤本身,又会因为这群勤劳的百姓,收货更加庞大的利益和财富。
这是一个良好的正向循环。
高贤想做的就是,把这种正循环在保定府建立起来,然后推及全国各地。
到那时候,整个国家的国力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国力上去了,教育,科技,基建,医疗,等等诸多现代化元素,将会自然而然,一同迈上进步的阶梯。
这就是高贤的美好愿景。
不过现在还谈之甚早,他连康阳县都还没有完全拿下呢,蔡颂和曹杨虽然因为上层的施压,一直放任高贤行事,然而一旦因为某些变故,那种庇护不在,高贤所受到的反扑力度,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
于是四月初五这一天,高贤乘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康阳县府衙。
仍旧是曹杨接见了他,几个月不见,曹杨看起来居然有些发胖,看来上层的施压也是有一些好处的,起码让他们少了许多政务,有更多的时间来享受生活了。
“高贤,这次又有什么需求?”曹杨嘴边泛着油光,淡淡地问道。
比起上次,他的态度有了些许的好转,但还是远远谈不上客气。
高家人每次前来,不是借兵就是求令,反正肯定没什么好事,这次高贤亲自前来,估计是有什么大事情了。
高贤笑了笑,挥手让下人搬来了两个大箱子,对曹杨说道“曹大人,高某这次来呢,并非有所求,而是来完成自己应尽的本分。”
说着,高贤把木箱的盖子掀开,顿时,一片白花花的银子在府衙大堂闪烁着光芒,似乎在这一刹那,整个大堂的亮度都增加了几分。
曹杨被银子的光满闪了眼睛,双手不由得一抖,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应声碎裂,他下意识地想去捡起来,结果身体一滑,差点坐在地上。
“你你你个高贤,想干什么!”
“府衙没有在你的任何事情上做出阻碍吧,你怎么还来这一套,是嫌我跟蔡大人还不够惨吗!快把盖子盖上拿走!”
在两大箱银子的冲击之下,曹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乖乖,见过行贿的,没见过这样行贿的啊,出手就是两箱银子,而且直接在大堂里面打开了。
门外可还站着县衙的侍卫呢!
然而不同于曹杨的紧张,高贤依旧淡然,还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笑着说道“曹大人,我想您是误会了,我说的本分,可不是向您这样的朝廷命官行贿啊。”
曹杨愣了愣,眯起眼睛,斜斜地看着高贤,那副表情,就差没把“我信你个鬼”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那你带银子过来做什么?犒赏三军?”曹杨不屑地问。
高贤连忙摆手,道“那不敢乱说,高某胆子再大,也不敢把手伸到军营中去。”
“这些银子,是高家今年第一季度,做工和经商所获利润的税额,详细的账目在这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烦请曹大人过目。”
说着,高贤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账本,递给了曹杨。
纳税,是大明朝廷收入最主要的来源。
农民每年交一次田税,工商阶层每季度交一次工商税,这是太师在崇祯年间制定的规则。
但是在太师仙逝之后,大族权贵们再次掌控了大明的命脉,他们不缺银钱,努力培养后辈子弟,然后送到官场做官。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朝再次恢复到了崇祯年之前的情况,那就是只收农税,而占据主要财富的工商税,少得可怜。
当时太师所制定的缴税规则,已经名存实亡了。
然而高贤这次,不仅主动纳税,还直接把税额和账本拿到了官府,他的这番举动,可又是站在了整个大明的权贵对立面。
看着高贤递过来的账本,曹杨张着嘴巴,迟迟没有接受。
他不敢啊,高贤是个愣头青,敢这么玩,可他年纪大了啊,只想着能安安稳稳地退休回家,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曹大人?”高贤面带微笑,催促道。
曹杨表情变幻,他现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早就知道高贤来了肯定没好事,但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一件惊天大事。
在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想直接摘掉头顶的乌纱帽,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当初真是犯了失心疯才选择了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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