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心甘情愿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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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还是爱卿心细如发，赤胆忠心。朕光想着吾儿成婚选储妃一事，怎么就把最初自己‘传令下去’之后的言语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呢？”元朔朗声笑道，唇畔的笑纹深入玉白色的肌理。
空陈宫今赏世子郑重跪下，庄严道：“天皇陛下！青龙宫作恶多端，天理难容，空陈宫愿集结兵力，征讨庆元逆贼！”
年轻气盛的今赏比韩越更为直接，索性把青龙宫庆元亲王称为“逆贼”，意在感情鲜明地表达他们一脉对玉女宫的忠诚，对有谋反之心的青龙宫的憎恶。
许是感受到这种大势所趋，加之内在对皇后之位的渴望，在场的玄武宫，三台宫，北斗宫的亲王或世子，也相继肃穆下跪，争先恐后、慷慨激昂地道明自己一脉立志剿灭青龙宫的坚定志向……
“诸位爱卿请起，卿的心意与忠诚，朕已了然于心！”元朔神情凝重，将双手中的笏板高高举起置于头顶，仰首正色道：“今天，在废置许久的零无宫中，当着涡之国列祖列宗的面儿，朕需给零无宫燕庄将军讨一个公道！也需重振纲纪，整顿朝政！”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漩涡恒一带头高呼道，连带着众人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排山倒海地呐喊道：“陛下圣明！讨伐逆贼！以肃朝纲！”
这种以大多数为女子之声所汇集而成的庄重口号，竟霎时飞速冲撞至零无宫殿宇的高深顶端。众人撕声高喊，连不明所以的小孩子都兴致勃勃地鼓掌参与……
他们越发情绪激烈的声音与宫室边边角角的雕梁画栋相互撞击，摩擦出星星点点的灼人火花，并点燃了新一场战争的烽火——
一场即将熊熊燃烧至涡之国西部高原的九品城，即青龙宫一脉的领地，由七大贵族联合剿灭青龙宫的战争！
即使青龙宫再怎么兵力雄厚，可若其凭一己之力公然抗衡七大贵族集结的强大兵马，自然必输无疑！
元朔把双手中的笏板下落至胸前，示意现场安静。他冷冽的目光落至台下早已面露急切的推故的沧桑容颜上，忽地睁目正色道：“漩涡推故听旨——”
“老奴——在！”推故像即将被放出牢笼中的夜莺，双膝迅速跪下，布满细纹的唇际上无法再抑制的雀跃笑意，随她叩首行礼的扎实动作才暂得隐于人们的视野之中，唯见伊人圆髻的铜簪闪过一道锋锐得足以刺盲双目的光芒。
“尔虽有罪，却迷途知返，主动揭发。朕念及劳苦功高，既往不咎，许将功折罪，为朕分忧。”元朔从口中平缓有力地磨出的每一个字眼，皆字正腔圆，浑厚深重：“拿起朕特赐于汝之御笔，这次再撰写……讨伐青龙宫的檄文！以此诏告全国，将青龙宫的罪行公之天下，秉承天意，顺应民心。”
“陛下——英明！！！老奴——遵旨！！！”推故从其沙哑的喉咙深处凄声高呼，重重叩首。
许是因情绪过度激昂，她的额头与下方的白瓷砖在一软一硬的相撞中，碰出了阵阵清晰的闷绵声音，直击现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入内心，揪住皮肉，好似能感同身受到她对自己孙女之殇的痛彻心扉，以及她对青龙宫的恨之入骨。
待她终于起身后，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素白的额上被冰冷的瓷砖吻过的泛红印记，同她黛色眉下通红的碧眸一样，烙印着入内的恨意与逼出的快意。
元朔冲她微笑了片刻，转而看向其余人，严声道：“南斗宫、空陈宫、玄武宫、三台宫，北斗宫的亲王及世子听旨——”
“微臣在！”这些亲王及世子纷纷单膝跪下，等候属于他们能做到的旨意：“尔等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既有报国之心，事不宜迟，速速轻装返回封地，在两日之内集结各自现有能出之兵力为联军，届时前往九品城，联合玉女宫及零无宫的军队，伏击青龙宫。”
单是“两日”“轻装”之词，便不动声色地将这些贵族的女眷们，理所应当地扣押在皇居中。
面浮淡远浅笑的仁华，莲步轻流，游至元朔的身旁，依依望着那些略呈色变的男子，恰到好处地含笑补充道：“几位亲王、世子大可安心，毕竟青龙宫犯上作乱乃是十万火急之事，若要急速歼灭，需要——出其不意！”
她娴熟优雅地张开通体为浅色的桧扇，扇面上的淡蓝色少女在她手部的轻微摇动中，近乎呼之欲出为一个从画中走出的精灵！她，则是一个活脱脱地从俏生生的精灵蜕变为如今若神像般的玉雕。
美人摇扇，扇舞裳动，动若游兔，兔窜隐月，月照佳女，女中翘美。身着皇后规制的十二单衣的美人仁华，俨然成为了在场所有年轻贵女最为向往的对象。
她持扇的优美姿势若神女降临俗世，唯美的桧扇在她的玉手中得到了灵性，化作不凡的圣物。
扇尾的红色丝带仿佛因她的光华荣获智慧，调皮地在金色的空中晃荡着一道道鲜亮的弧线，亦如她柔美的声音也肖似那弧线的柔度：“大家若在此刻从位于正中心的皇居，返回各自的封地，最起码都有一周多的路程。”
她边说边将扇面掩于蓉面前，露出了一双因细长的蛾眉耸为山巅云峦，从而飘满了真切担忧的清婉明眸。
扇面后若隐若现的姣好玉颜，似是自个儿难以忍受这片刻被掩住绝妙风姿的动作，明艳地透过扇上那个与仁华酷似的少女的淡蓝倩影所不能游至的浅淡缝隙间，硬是骄纵地闯出了点点醉人的朦胧春色：“而这些亲眷中，不少都是行动不便的贵夫人，不乏身体娇弱的姬尊，以及更为年幼的孩子……”
仁华淡蓝色的眼波溘然沉在浩渺的日暮汪洋上，隐于扇后的红唇在一启一合的覆动中，游动着微凉的清澜：“倘若大家归心似箭，要强行带着她们立刻返回封地，只怕会因过于急促加之青龙宫的恶意，导致途中伤到了老幼之人……”
话至此处，不少带着孩子的女眷都忧然点头，不禁搂紧各自稚嫩幼小的孩子，显然赞同仁华的言语。
“所以，就先将你们的女眷安置在皇居中，本宫作为皇后，也会尽心照料。”仁华轻悄地合住扇子，扇后隐寂多时的明丽美颜像流光溢彩的华灯，顷刻间不吝地点明并照映着台上台下：“想必在七大贵族的兵力下，剿灭区区一个的青龙宫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之事，自当比长崎城的白虎宫更为轻而易举。”
当那些男子也稍稍颔首，但总比女眷们显得迟疑时，仁华嫣然一笑，和蔼地望着台下诸多娇艳的少女，像是在赏花一样挨个打量，同时意味深长地笑道：“况且十全城的皇居华美无匹，景色绮丽，风水养人。东西南北的四苑花草茂盛，待君采撷。各位素日里甚少见面的姐妹们也可借此好好地小聚联谊，联络感情。”
女子天生本就是喜欢闲聚琐聊的群体，一想到自己能在气派的皇居中与异族的同龄人结伴谈天，增长见识时，不少女子都面露向往。
而仁华接下来的一句，则更钉实了她们留居皇居中的最佳理由：“嘛，估摸着待解决了青龙宫之后，或许……给吾儿宇助订下婚约的日子也不远了，可谓双喜临门！”
言毕，仁华与元朔相视一笑。元朔甚至抑制不住对妻子的赞赏与爱意，硬生生地克制住想要抚摸她云鬓的冲动，只好将就着拉着伊人的玉手，侧着身，冲她绽放出了一抹他很少对外展露的温暖笑容。
仁华微微一滞，似乎有些惊异丈夫鲜有的举动与神情，忙抿了抿艳艳的红唇，娇羞地嗔了他一眼。
元朔则不为所动，继续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伊人。他温柔如水的眼神几乎能把早已双颐飞红的仁华融到自己炽热的双目中，因为他再也看不见除了妻子以外的其他人。
“陛下……”仁华又羞又惊，慌乱中流转至其足下红色群衫的盈盈眸光，虽不争气地暂时逃脱，仍于目波潋动中，含情脉脉地诉说着她对丈夫同等的深情。
只见这对堪称天作之合的结发伉俪，竟一时忘记了在场多人，仅沉浸于他们夫妇的甜蜜涡潮中，公然你侬我侬，眉目传情。
这一幕让那些男子只好出于尴尬而移开目光，女子则顿时炸开了锅，开始红着脸小声地讨论着——
“你们瞧！元朔天皇和仁华皇后真的很恩爱啊，他们果真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虽说天皇看上去不苟言笑，可你瞧他看着皇后的眼神，连我都感到浑身酥麻呢！”
“对呀对呀，我觉得天皇陛下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啊，长得那么帅，性格也很好，为何外界称他很暴虐呢？”
“嘘！你小点儿声好不好？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哈哈，别担心，我觉得天皇是不会和我们这些小丫头们计较的啦，毕竟……他可是宇助太子的父皇哦，因为宇助太子就是著名的温润美男子啦。”
“呵呵，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能当太子妃吧？别太乐观哦，这次我父王也会为消灭青龙宫而不遗余力，想必太子妃定在功臣之女里选拔！”
“切，我父王和哥哥也不会落后于人的。再说了，就算是功臣之女，也得人家太子中意，何况太子长相俊美非凡，堪比日月光华，我看……你得拥有像人家仁华皇后那样的盛世美貌才有戏哩！”
“哼，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宇助太子一样！”
“反正……你瞅瞅天皇和皇后的样貌！就知宇助太子有多么美丽了！”
……
当这些杂七杂八的吵闹声再次于殿堂上兴起时，漩涡恒一也懒得多去理会，因为她们此时叽叽喳喳的内容都属于女子闲聊的范畴，并不涉政；而他的关注点始终都未从沉默不语良久的青龙宫雍珏世子，以及满颜凄惶的漩涡万晴这二者的身上移开。
……
“雍珏世子，难道宇助太子和绿罗姬尊遇刺，都是你们青龙宫……”万晴情不自禁地拉紧垂目多时的雍珏的手，少年异常冰冷的手部让她的心遽然跌落冰窖，湿凉的泪水从少女空蒙的墨蓝色眸中溢出，轻飘飘地滴在了雍珏洁白纤瘦的手背上。
似是被这滴温热的泪珠浸润了干燥的心河，雍珏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中蕴藏的苦意在他用另一只手为万晴轻柔拭泪的举动中，化为了难得酿出的丝丝甜味。
这抹来自万晴的清甜，于无形中在他口腔浓浓苦味的互补作用下，随后吐露出的，则是一句让万晴倍感不解的无味轻语：“我，也是人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