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之中,帖木儿脸色变了又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凑前几分,沉声道:“你,说什么?”
宁远便轻笑出来,重复道:“本官是说,您家,没啦!家,家,懂吗?这样,咻咻咻,没啦!”
说着,宁远生怕帖木儿不懂似的,极力的用肢体来表达,两手向上扬起,做出飞天状。
刹那间,帖木儿直接震住了,瞪着牛一般的眼珠子,愤然交加。
这混账说什么?
一上来,便诅咒他的家没了?
简直岂有此理!
他乃朵颜三卫朝贡使臣,在大明来说,那是相当尊贵的客人。
换做以往,莫说是出口不敬了,便是朝廷的文武百官,也要尽量逢迎着他。
而现在,他这还没进城呢,就来了一个混账跑来诅咒他?
尤其是那夸张的动作,更是可恶至极。
欺负他听不懂官话吗?
“你……”
他豁然抬手,嗓子发出咆哮般的声音,喝道:“你……你是谁?”
宁远抄着袖子,笑呵呵道:“吾乃大理寺少卿,特意给您接风洗尘来着。”
接!风!洗!尘!
听到这四个字,帖木儿紧握的双拳不断的震动着。
有这样接风洗尘的吗?
他粗喘着气,恶狠狠的瞪着宁远,看了半天,却没敢胡乱动手。
太怪了!
跟以往的鸿胪寺接待人员的态度截然不同,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阴谋诡计。
当即,他收敛形色,不屑的哼了一声,呵斥道:“本大人没有腿脚吗?用你接待?滚开,好狗不挡路!”
言罢,一把合拢帘子,左右之人再度抬起轿子。
宁远莞尔,望着一行人进了城中,哼的笑了笑,也不在意。
而此一刻,不知多少人正盯着宁远。
无论是日入银子百万两,还是宫廷之中殴打朝廷命官,亦或是此番接待使臣,单拿出来都是一件件大事。
当这些事集于一身,想不关注都难。
故而宁远接待使臣帖木儿一事,几乎在转瞬之间传开,无数人为之惊愕,旋即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莫说是诸多翰林,便是连鸿胪寺不爽的众人也感到暗爽!
那宁远小儿,终于吃瘪了!
踢到铁板了啊!
哈哈哈,太爽了!
“自校阅开始后,那小子一路扶摇直上,连那寿宁侯都不是对手,被接连打压的体无完肤,而今见了那小子只有绕着走的份。”
“是啊,终于可以看见那小子灰头土脸的样子了,哈哈哈。”
“好心好意的去给人接风洗尘,却是被骂成了狗,好狗不挡道,学会了学会了!”
“说来,在那帖木儿发怒之前,宁远似乎说了一番不好听的话,大家伙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啊,快说快说。”
“那宁远竟说帖木儿‘您家没啦’,哈哈,这不是作死吗!”
无数人感到快意。
太难得了啊!
虽说大家也都明白宁远口出不逊是想遏制那帖木儿的嚣张气焰,初衷是好的,大家也早看帖木儿嚣张跋扈不顺眼,可……那也架不住大家暗爽啊!
无形之间,满朝文武都跟着喜悦起来。
而此时,在坤宁宫。
太子朱厚照找皇后诉了苦后,又找上了公主朱秀荣。
“妹子,哥心里,苦啊!父皇他们实在是太老旧了,平白堕了咱大明的威严,哥心里急,去找父皇理论,却被父皇骂了一通!”朱厚照抱着手嘟囔着。
朱秀荣端坐在一旁。
身为女儿家,她对这些打来打去的事情不感兴趣,可这里面倒是有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顿了顿,她试着问道:“蓟州被攻破,岂不是说文安伯等人也遭遇了危险?”
提到宁合雍,朱厚照不由自主的气愤起来:“要说啊,本宫最是痛恨宁远,那混账跟本宫讲什么经济之道,说什么大明强盛了,普天下就没人敢动大明了,可结果呢?蓟州丢了!”
朱秀荣自是能理解自家老哥的脑回路,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是经济之道啊?”
“经济之道就是……”
朱厚照正说着,猛的一震,死死地盯着朱秀荣:“妹子,你不对劲啊!”
朱秀荣大眼天真:“怎么了?”
朱厚照愤愤道:“无论是文安伯,还是经济之道,都跟老宁有关,你怎地这般关心他?莫不是……”
朱秀荣忙是低下头,面色绯红:“没有,没有,才没有嘞!”
朱厚照顿时喟然望天,双臂展开:“啊啊啊啊,老宁,本宫跟你没完!”
大吼一声,朱厚照豁然起身,便准备离开。
朱秀荣见了,忙扯住朱厚照的衣袖,不住的摇头:“哥……没有的,你……别乱说,坏人家名声。”
朱厚照气愤不已:“妹子,你也别为老宁解释,哥知道,你定是被那混账花言巧语给骗了,啊啊啊,本宫拿他当兄弟,他却惦记本宫妹子,本宫……啊,本宫与他势不两立!”
朱秀荣正想说什么,朱厚照却是挣脱出去,大步流向向外走。
就在这时,刘瑾快步走来。
“殿下殿下,宁千户也不知怎地惹到了三卫使臣帖木儿,被痛骂一番,还说什么好狗不挡道。”刘瑾说道。
“嗯?那帖木儿竟如此嚣张?岂有此理,欺负本宫兄弟,本宫去找他算账……”
“不是啊,殿下,起因,跟宁千户有关,传言,宁千户诅咒帖木儿,说了‘您家没啦’这种话。”
“哦?”
朱厚照站定,眉目皱了皱,狐疑似的道:“老宁,真那般说了?”
刘瑾也是不太确定,硬着头皮点头:“想来,应该是……”
话音还未落下,朱厚照当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混账,竟是背着本宫干坏事,好哇,哈哈哈,好!”
这笑声,肆意畅快,胸间郁气顿时消散一空,大有直抒胸臆之快感。
刘瑾直接被这大笑,吓懵了。
谁人不知道太子殿下跟宁千户的关系极好,此番宁千户吃了瘪,被人骂作狗,太子殿下,竟还笑得出来?
后面,朱秀荣忙凑上前,焦急道:“哥,你何故发笑啊?”
“岂能不笑?岂能不笑啊,哈哈,妹子,你不懂!这是男人间的快乐!”
朱厚照开心不已,一甩袖子。
“刘伴伴,走,去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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