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百姓,似是有了准备,一瞬间便有数百人举手。
刘能巡视下方,却是很久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道身影,暗暗惋惜。
诸多举手之人,已是看不到那吴老八的身影。
他沉下一口气,再看过去,却见前方有这一道较为老迈的身影,不由得神情一震。
那人,赫然是当朝大学士刘健刘公啊!
再看,谢公、李公……甚至还有当今陛下,赫然在列。
刘能吓坏了,眼见刘健施施然举起了手,犹豫了一下,指点过去:“哪位……嗯,您来说说,这京城从南至北,共多远啊?”
唰!
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定格在刘健的身上。
刘健仍旧淡然,随口道:“由南至北,十里又百丈。”
刘能没敢多说,又挑选了九个人回答问题,不出意外,大部分都答对了。
跟着,自然是奖赏的环节。
领了一百钱的刘健下了台,一脸的莫可名状。
这钱,对他来说自是不多,可在这答题、领钱的过程中,却是被万人瞩目。
即便以他这个年龄、古井不波的心性,也有一种傲然的感觉。
“陛下……”
他恍然一般道:“臣,好像明白过来了,繁昌侯的意思,极有可能是通过这有奖问答,调动百姓的积极性,继而利用这诸多百姓挣银子,以填补道路司的亏空。”
弘治皇帝点头,却没有作声。
因为,他仍旧感觉怪怪的。
利用这诸多参与有奖问答的百姓挣银子吗?
听起来,仍旧有些滑稽啊。
跟着是第二题。
题目一出来,便有人举手,粗略看去,足有数十人。
弘治皇帝侧目,低声道:“这……明显是一道数算题目,而今大明百姓数算,如此厉害了吗?”
旁边的谢迁想了想道:“大概是这些百姓压中了题。”
弘治皇帝会意。
这倒是不稀奇。
一些个学子连会试、殿试都能押中题,更别说这等游戏一般的题目了。
接下来是第三题,第四题。
第三题或还好,只有数百人举手。
可当第四题一出来,转瞬之间,竟是有数千人、近万人同时举手。
站在前方的弘治皇帝等人,直接懵了。
“从前面的几个题目之中发现了什么?”
弘治皇帝不解:“这也能算作问题?”
也是这时,弘治皇帝另一侧,沉闷许久的年轻人笑了笑:“算,这题,咱会!”
话音,刚刚落下,却见台上的刘能一指点了过来:“吴老八,你来回答!”
吴老八吐豆子一般道:“从南至北,马匹行进的速度,是步行的三倍。”
跟着,刘能又点了几个人,答案,几乎一致。
全部正确。
一番赏赐之后,刘能又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此一日的有奖问答,到此结束。
弘治皇帝等人面色怪异的离开了,在他们身旁一个年轻人又兴冲冲的回到了东门城外的一处草屋之中。
“兀那婆娘,看看,为夫带什么回来了。”年轻人大摇大摆走进屋。
草屋之中有着一名年轻妇人,与两个呀呀出声的孩童。
妇人眼看着男子提了一串肉,却是面带冷色:“又去答那个什么破题了,是吧?吴老八,你再这样下去,会饿死我们娘几个的。”
吴老八讪讪一笑:“没事没事,熬过这个冬天,咱家日子会好的,婆娘你看,老子这不是带肉回来了?”
妇人仍旧冷着脸:“昨日捡了三百钱,今日,捡了多少?”
吴老八笑容敛去,耸了耸肩:“今日时运不好,只有百钱。”
妇人又道:“明日呢?”
吴老八顿时尴尬不已,摆了摆手:“哪里那么多废话,去煮饭,老子饿了,今日要喝酒。”
妇人继续问:“明日呢?明日,你,又能捡回多少钱?”
“你闭嘴啊!”
豁然,吴老八咆哮:“你以为老子想去答题吗?要不是好事都被那帮畜生霸占了,老子每日最少挣二十钱,养活你们娘三个,再容易不过,可是,老子想吗?老子,容易吗?夜禁解除,城门刚开,老子就一路狂奔,到了西城,活儿都被人占去了,老子,有什么办法?”
妇人顿了顿,默不作声。
她去了吴老八手上拎的肉,去煮饭。
过了片刻,饭菜做好,再看,吴老八几近大醉。
妇人上前轻轻晃了晃,柔声道:“吃饭了,吃完再睡。”
吴老八一脸迷茫,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几分似的道:“我去洗个澡。”
妇人拉住吴老八:“不必了。”
吴老八坚持:“洗洗吧,臭。”
妇人挤出一抹笑:“俺男人做再脏再累的活,也不臭的。”
吴老八怔了怔,噗嗤一笑:“草,吃饭吃饭,喝酒喝酒,老子开心,明日没有题答,老子吃饭完便去城西睡大街,哼,没人能抢老子的生计。”
可能是吃酒的男人,吃的饭菜比较少。
吴老八越喝越多,看着两个孩子越吃越香,碗中的酒似也变成了陈年佳酿。
饭后,他趁着酒意起身,大手一挥:“走了,你们娘几个,晚上插好门。”
正在收拾碗筷的妇人定了一下,豁的扯住吴老八的衣袖:“要不……还是不要去了,官军巡夜,被抓起来……”
“无妨,呵呵,被抓了,老子就是一乞丐,官军又能怎样?”
“不要!”
妇人紧紧的扯着吴老八的袖子:“你若进去了,我们娘几个怎么活?”
吴老八倒是顿了一下。
寂静之后,妇人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今日……那西山的一个小掌柜来过,急缺妇人劳作,俺……想过去,一月的酬劳,足有一两银子……”
啪!
话音还未落下。
吴老八当即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婊*,*人,你他娘的是不是跟那西山掌柜的*了?啊?你这狗娘养的,老子打死你……”
“不,不是啊!”
却是由不得那妇人过多解释,吴老八上去便是拳打脚踢。
那妇人很快鼻青脸肿,泣声不止:“相公,不是啊,那小掌柜说是……宁公子吩咐的啊,俺……”
吴老八骤然停手。
作为一个男人,他怎能忍得了自己妻子的背叛?
他很清楚,西山,太难进去了。
这附近的诸多同乡中,许多人都托了关系,甚至花了好几两银子,也未能进入那西山劳作。
所以,他才会怀疑妻子的不忠,乃至于暴打妻子。
但,只因那宁公子三个字,他停手了。
狠狠的灌了口酒,他冷声道:“先别答应,老子会挣钱的,等着,明日午时,老子便会挣五十钱。”
话音落下,他带着酒壶走了出去。
只是,当他走到东门之时,由于天色已完,城门,即将关闭。
吴老八一瞬间清醒,忙恳求道:“官爷,官爷,求您了,您大恩大德,就放咱进去吧。”
那官军很是直接:“夜禁时间已到,你入城作甚?行刺陛下吗?滚!”
于是,吴老八格挡在城外。
他随意找了个稻草堆,放肆饮酒之后,沉醉期间。
不住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再看,天色未亮,城门已然打开。
新的一天,来了。
吴老八却是灰心丧志。
因为,这个时候,他再赶去城西,最快,也要六刻钟左右。
等他赶至,诸多生计,也都被人抢去了。
“天要绝我啊!”
他一声苦笑,茫然四顾,竟是觉得偌大天下,无归处。
回家吗?
哪里还有脸回家?
去城西?
已是来不及了。
而就在此间,城墙内,忽而想起一道大喇叭传来的声音。
“道路司下,公共交通马车,即刻起,正式运行。”
“自东城至西城,票价,只要一分钱!”
“一刻钟后,立即发车,全程,仅需两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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