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考题,宁远心思震荡。
岂止是熟悉啊,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他跟老爹谈话的次数不多,其中每次谈话老爹都会提及校阅的问题,这也就导致了哪怕他再不上心,也被老爹唠叨磨出了茧子。
何以镇北方?
简而言之便是怎么才能稳固北方的局势。
“呼!”
宁远长长的出了口气,心下久久不能平复,实在是被震慑的不轻。
首先,以老爹宁合雍的身份,想要押题本就困难重重,毕竟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而已,位低言轻,很难得到朝廷具体的矛盾问题。
其次,即便老爹能得到朝野间大事小情的消息,也万万做不到押题如此精准。
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老爹用了足够的心思,开拓了无尽的人脉,从而得到关于北方朵颜三卫的消息,继而请人作答如何稳固北方的问题。
这是何等的可怕?
押题也只押一题,本就说明老爹对此把握的相当恳切,看准了帝王心思,或者说通过渠道获取了帝王的心思,继而再请教人,获悉问题的答案。
偌大朝廷,能得悉陛下心思,又能精准押中考题之人,屈指可数!
简而言之,老爹为了这一次的校阅,不知道付出多少的心血,那所谓的败家,怕也只是表象而已。
宁远甚至能想象老爹在其中付出的辛苦。
那一万两银子的债真就是输掉的?通过近来老爹的表现来看,根本不像赌鬼啊。
唯一的解释便是老爹所有的努力,大抵都是为他这次破格校阅的资格准备的!
考题无声,却振聋发聩!
宁远缓和许久,准备答题。
若按照老爹给出的答案答卷,他必定能名列前茅,再加上此考题乃是皇帝陛下所出,是绝对不存在作弊嫌疑的,那么,他自然也就能获得一份不俗的成绩,以及一份非凡的差事。
可是,回想起诸多种种,宁远犹豫了。
要按照老爹的想法答卷,从而获得陛下的赏识吗?
“老爹!抱歉了!”
宁远暗自喃喃着,提笔而行。
按部就班,按照老爹那中规中矩的答案写,他定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名次,因为答案本身就中规中矩且偏上,总归是无错。
但是,他不想!
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笔走龙蛇,他快速书写:“镇北方之难,难在银子,其次难于军心,再其次,难于制度……”
宁远一通写就。
说白了,一切都是银子的问题。
只要银子到位,则军心稳定,制度也不成问题。
银子到位,将士们的盔甲、器械得以提升,无畏什么朵颜三卫,无畏鞑靼、瓦刺。
战力飙升,皆无所俱矣!
一番简明扼要的阐释后,宁远简单审视一遍,直接收笔:“交卷!”
哈?
所有人都抬起头,错愕的望过去。
这宁公子疯了吗?
好不容易得到陛下的特赦参加校阅,竟如此不珍惜,胡乱作答一番便交卷?
主考官英国公张懋深深皱眉:“宁小子,你可想好了?”
“有什么可想的,交卷了!”
宁远干脆果决,直接闪身离开,相当笃定,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成绩。
成绩好,即便拿下案首又怎样,最多也不过是一份差事而已。
至于成绩不好,那就算了,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校阅而已,就当做试探朝廷以及皇帝陛下了。
说到底,只是他的回答太超前了。
经济之道,往深了说甚至能解决大明的根本问题,便是浅薄一些,将士们的战力不也跟俸禄挂钩?
再退一步说,打仗的根本是为了什么?
是钱!
是银子!
若是朝廷以及陛下能懂,那么他这份答卷必定出彩,若是不懂,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没在意结果。
当晚,宁合雍甚至提前下值回家,一见到宁远便兴冲冲问:“吾儿,校阅如何?”
宁远歪着头,信心满满:“手到擒来而已。”
“哈哈哈,好!”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的老远,宁合雍老怀欣慰,大笑不已:“列祖列宗有德,吾儿必能高中。”
宁远淡淡的瞥了一眼,小口酌酒:“老爹,辛苦了。”
宁合雍怔了怔,刹那间泪水滚落而下,努力笑着:“不辛苦,不辛苦的,爹……开心呐!”
“懂的,喝酒吧。”
“好,喝,今日咱们父子喝他个酩酊大醉。”
“喝!”
宁远用力碰杯,狠狠的灌酒。
饮酒时无声无息,恰如宁合雍的对他这个儿子的关爱,宁静而深远。
世人皆以为锦衣卫百户宁合雍败家至极,好赌成性,可实际呢?
哗啦啦!
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房瓦上,嘈杂作响,极为吵杂,却又带着些许静谧。
宁远抬头看了看,眼眸低垂。
春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
然后宁远忽而笑了:“老爹,不考虑再续一房,给我找个后娘什么的?没事的,不用考虑我,我不介意。”
宁合雍轻轻摇头叹息:“都这个岁数了,还找什么。”
宁远眨眼:“既如此,听闻那丽春院又来了两个美娇娘,不如……”
“滚滚滚!”宁合雍猛的一挺脖子。
“好嘞。”宁远乖乖离开了。
宁合雍咕咚咚的灌了几口酒,忽的一笑,喃喃自语:“这臭小子,按理说年纪也不小了,倒是应该考虑婚配的问题了,校阅之后定能得到一份不错的差事,这婆娘的人选也得往上面看看,听闻黔国公有一女,相貌不凡,年龄也合适……还有霸州那边有一个姓王的美人,也不错,可考虑纳个小妾什么的……”
————
校阅过后,自然便是审卷。
弘治皇帝看着几十分答卷,面上带着忧愁。
近来的消息中,北方的朵颜三卫越来越不安生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一仗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他这个皇帝虽不喜欢打仗,可敌寇侵扰,朝廷又岂能置之不理?
所以,他借机这次校阅出题,看看勋贵的子弟中是否有良策。
“此番校阅如何啊?”他随口问。
“这……还不错,倒是有件趣事。”
萧敬偷偷瞥了眼弘治皇帝的脸色,直接道:“前些日子陛下特许那宁远参加校阅,可谁知,在校阅之时,被特许的宁远竟是第一个交卷的,一脸的信誓旦旦,惹得许多人都在误传那宁远根本没在意陛下您的特许。”
“哦?还有这等事?”
弘治皇帝淡淡开口,也是有些诧异。
那宁远既然如此信心十足,想来答卷也应该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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